張哲源被帶走的這天晚上是在派出所過的夜,直到第二天下午王虎城才帶著相關證件前來保釋。

接待王虎城的是個五十來歲的男子,正是沙峪鎮派出所所長,倒是和王虎城年齡相仿。兩人似乎認識,一見面就親切得握手寒暄起來。

這個沙峪鎮派出所所長驚訝地說:“喲,這不是中都成公司的王工嘛?怎麼今天有空光臨咱這清水衙門?”

王虎城感嘆地說:“這不是有些日子沒見老夥計了,找老夥計敘敘舊。”

沙峪鎮派出所所長突然有些恍然大悟:“我說這哪位貴人呢,進了派出所指名道姓地要找我?”

王虎城沉吟了一下:“我這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有事要麻煩張所長了。”

這個所謂的張所長故意撇起嘴:“老夥計說這話就見外了,咱先坐下來喝口水,也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

兩人坐下來,倒上水接著聊。

張所長意味深長地說:“我說虎城在中都成公司有些年了吧!聽說最近要升了,是候選書記?”

見這個張所長恭維,王虎城不由得笑了一下。然後看似謙虛地說:“是候選之一,一刻也不敢大意。”

張所長察言觀色:“看你笑得這麼自信,看來是十拿九穩的事了。”

王虎城又笑了一下:“那就借張所長吉言。”

兩人相視笑了一下,隨後步入正題。

張所長尋思著說:“虎城是來擔保你們公司員工的吧!”

王虎城訕笑了一下,嘆了口氣說:“到底是老夥計啊,一下就猜出了我的來意。”

說起此事,張所長不由得就笑了:“你們這位員工真是有意思,本來也就是上樓助人為樂,正好趕上我們掃黃組辦案。這瓜田李下的,誰又能說得清。”

王虎城陪著笑臉,連連說是:“年輕人嘛,在這上面難免犯點錯誤。”

但是這個張所長卻開玩笑地說:“還好,要不是我們掃黃組及時趕到,恐怕你們這位員工已經誤入歧途了。”

王虎城明白事情的原委,然後猶豫著問:“既然是這樣,那麼按照法律條文應該怎麼處理呢?”

張所長微笑著,又認真地說:“我們的政策是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你們的員工當時只是在做好人好事,我們已經對其進行了說服教育,遠離這種是非之地。現在你們公司派個代表簽上字,隨時可以領人了。”

王虎城感覺如釋重負,辦理完相關手續就領著張哲源回公司了,在路上對張哲源又是一通批評教育。

張哲源誤入紅燈區雖然不是什麼爆炸性的新聞,但卻成了中都成公司無聊的笑談,談起此事,人們的笑臉都有些僵硬,真是覺得不可思議了。

一個傍晚,中都成公司前。

江花和技術員聶俊如在技術室前聊天,張哲源臊眉耷眼地從兩人身邊走過,好像還在為自己錯誤懊惱。只見江花笑了笑,對著張哲源的背影小聲地說了句“小孩兒”,之後就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在江花的眼裡,或者在中都成公司每個員工的眼裡,或許他們都把張哲源當作一個孩子看待。但是從來沒有人小覷這個孩子,因為這個孩子戀愛了,而且還闖過了紅燈區。

“別叫我小孩兒。”

張哲源突然回過頭,看著江花和聶俊如說。

見張哲源的反應如此敏感,聶俊如卻做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呦,小夥兒生氣啦!”然後又看了看江花說:“去年叫他小孩兒他都不願意,說我都成年人了,都有十八了,請別叫我小孩兒。”

江花忍不住笑了,附和著說:“的確成年了,都闖過紅燈區了。”

張哲源無言以對,本來誤入紅燈區的事已經讓他很難堪,經聶俊如和江花這麼一打趣更是無地自容,特別是無顏面對王若華。

之後,張哲源給大哥張佳豪打了電話,說和王若華只能做朋友。他想讓大哥安慰幾句,可能是訊號不好,通話突然中斷。

愛到不能愛,這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挺難做到的一件事,除非死。但張哲源認為死是一種懦弱,沒出息的表現,會讓人看不起、成為別人的笑柄,現實中也不允許他做出如此荒誕的事。但是他不可能忘了王若華,可又覺得自己配不上王若華,永遠都不值得原諒

也許,這是老天送給張哲源的禮物,就是以後創作上的靈感,但是這份禮物對他來說未免也太殘酷了。

細雨飄灑的早晨,張哲源拖著懊喪的軀殼去上班。陰溼的小油路上有幾片水窪,倒映著他拖拉的腳步,他視若無睹,涉水而過。

王若華的房門敞開著,屋內屋外都很安靜。張哲源想,王若華可能已經回來了,因為在如此溼冷的天氣裡,其它建築公司辦公室的房門都還緊閉著。他沒敢扭頭往王若華的辦公室看上一眼,看王若華是否真的回來了,平時不敢看,此刻更是無顏相望。

張哲源徑直走入中都成公司會議室,還沒來得及坐下,王若華就出現在窗外。他看到王若華痛苦的眼神,好像在尋找那個墮落、自欺欺人,讓人傷心失望的傢伙。張哲源猜想,王若華肯定知道了一切。

中都成公司會議室被臨時改為倉庫,張哲源交出了鑰匙,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往宿舍搬。他抱著平日裡收集的一些書籍和報紙經過王若華的門前,王若華就倚在門口正看著他走來。門前的小油路上還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上身著黃色軍裝,穿著很樸素。張哲源覺得這個身影好像在什麼時候見過,而且王若華和這個男子的眼神很相像。此刻,他也沒心思想其他的事,王若華開不開心才是他最焦慮和在乎的。他能感受到王若華的感受,讀得懂她的眼睛,那是心痛。

該男子是王若華的父親,細心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很有父女相。在這年七夕節的晚上,王若華的父親就曾來到三杉欣欣家園。當時就女兒的事,他不置可否。現如今,女兒決定終身,他再次前來了卻向平之願。

張哲源的背影漸走漸遠,牽引著王若華的視線。

其實在張哲源把身份證交給王若華的那一刻,王若華已經被一種透明的真誠給感動了。縱然張哲源在年齡上撒過謊,欺騙過別人,可張哲源從來沒有想過要欺騙王若華。一個男人能夠毫無保留和掩飾的愛自己,王若華已經知足了,感覺真的遇到了對的人。雖然張哲源又誤入紅燈區,但是事情的起因終究是善良和充滿閃光點的。

看著女兒依依不捨的樣子,王父長長地噓出一口氣。憤懣地勸說:“好了好了,回屋!”

王若華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和父親退回屋內。

屋內,江花忙推來一張椅子讓王父坐下,又給王父倒了杯水。

見女兒鬱鬱不樂,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王父心中不免有些不快。又憤懣地說“這小子這麼壞,咱不和他處物件了。”

“爸!”王若華的聲音突然沙啞起來,“這輩子除了他,我誰都不嫁。”

王父原本想勸慰一下女兒,不料一句話竟會讓女兒做出如此強烈的反應。適得其反,女兒的眼睛裡已有汨汨淚水在流淌。

終日,張哲源都徘徊在公司前的小油路上,無時無刻不在張望著王若華的房門,希望王若華能出現。他憂傷地踢著一塊小石頭,在小路上轉了一遭又一遭,直到小石頭滾進了路溝。

張哲源想了很多,即使分離也要說出心裡那句話,他不想把那句“我愛你”埋在心底,那將是心底一輩子的傷痛和遺憾。這一生,他都不可把王若華忘記,他已經把王若華刻骨銘心地記在心裡,刻在腦海裡。但是他轉念又想,也許是自己太自私了,只憑著自己的主觀意識行事,卻不考慮到王若華的感受。但除了這樣,他又不知道能做些什麼,該做什麼,身心無助的他顯得失落和痛苦。

幾天下來,張哲源的內心平靜了很多,無論和王若華的最後結局會如何,他都要把埋在心底的那句話說出來,他將勇敢面對一切。可是見了王若華後,他又退卻了,心中的那股衝動頓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知道,自己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王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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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成公司前,張哲源在清理著一張面跡斑斑的破桌子,從公司食堂搬來的破桌子,並時不時看向王若華的房門。突然,他的眼睛閃爍起來,王若華出現了,正向自己的方向走來。他看似很平靜,看了王若華一眼,卻又懊喪地低下頭。

數分鍾之後,王若華返回,慢慢靠近張哲源。

在兩人擦肩而過之際,張哲源的右手急劇地抽搐了一下,好像被什麼東西扎到了。緊接著他託著顫抖的手轉過身去,痛得似乎連身體都在發抖。他的這些動作挺自然的,不容易偽裝,王若華全都看在眼裡。其實兩人心意相通,早已情根深種,此刻痛的也不止是張哲源自己。張哲源本不想讓王若華看到自己痛苦的表情,但是他的掩飾,卻讓王若華顯得更是擔心和心疼。

王若華擔心地走開,往前走了數步卻又忍不住回頭,而張哲源也在痴痴地看著她。

又一個早晨,張哲源把公司前的衛生清掃之後,又開始在小路上徘徊,無時無刻不在希望王若華出現。只要能看到王若華的身影,感覺心靈就像被雨水淨化過一樣舒暢,他別無他求。

張哲源一直被無助的心情左右,希望看見王若華,但又怕看見王若華。他愁眉緊鎖,心如懸旌,臉上找不出半塊兒鬆懈的肌肉,然而更多的卻是自責和懊喪。

太陽已經從東方升起,露出紅撲撲的笑臉。

張哲源抬頭看了看天空,天氣異常晴朗,天邊找不到一絲浮雲,這是一個好的預兆。一聲響動,他支稜起耳朵傾聽,眼睛不由自主地轉向王若華的房門。

王若華從屋裡出來,徑直向公司走來。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張哲源,可好像裝作沒看見,眼睛又看向了一邊。

一股衝動勁兒使張哲源走上前想取得王若華的原諒,他很勇敢,走上前說:“若華,你能原諒我嗎?以前我是那麼無知,那麼不敢面對現實。”

王若華心裡沒有一絲防備,一時不知所措,與張哲源擦肩而過後停住了腳步。她扭過頭來,簡單說了一聲:“沒事”。

王若華的聲音非常哽咽,好像在極力壓抑內心的情感,雖然只有簡單兩個字卻幾乎讓她窒息。她沒敢逗留,怕在張哲源面前不小心掉下淚來。

鐵樹開花,冰河解凍,連日來的陰霾頃刻間煙消雲散。張哲源和王若華用真誠和寬容相互感動著,一場風波沒有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反而讓彼此的心走得更近,同時也堅定了他們在一起的決心。

張哲源的一顆心總算落到了肚子裡,心情也如天氣般豁然開朗。“不管以後怎麼樣,與王若華成為朋友也好,還是……”他沒再往下想,心裡已經很高興了,畢竟王若華已經原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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