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六天就要過去了,我今天晚上這個夜班一結束,這一輪運轉就要上完了。整個上半夜,我都在看柳青的《創業史》,自從與麻臉搞好關系後,我在那裡借書就便利了。因為被書中的故事吸引住了,等我意識過來,看到桌上的鬧鐘,已經過了11點半。

踏著夜色一路急匆匆地趕到車間,劉師傅和小王師兄已經到了。另一位師傅今天請了假沒來,說是他的父親生病住了院。劉師傅帶著我倆在車間巡查了一遍,回到配電室,交代了幾句,就倚在牆壁上打起盹來。小王也打著哈氣,趴在桌子上睡了。深夜沒有人來人往,一般不會有什麼大事,就是機器出了問題,當班的擋車工來叫,我們也是簡單判斷一下,交給第二天上早班的人去修。

我一直在看帶來的《創業史》,把這部作家一輩子也沒完成的書看完了,時間也過了凌晨3點。人困得實在不行,我悄悄離開配電室,穿過大車間,來到自己以前的保全室,用鑰匙開了門,摸黑走進去,躺在了師傅留下的那張土沙發上。我每次上夜班都會來這裡休息,劉師傅他們是知道的,真要是有什麼事情,他們會來這裡找我。

我昏昏沉沉睡到了早晨,聽到開門聲才醒了。我睡眼惺忪地坐起來,還沒看清來人,就聽到了小蔡師兄的驚呼聲:“哎呀,吳平,你咋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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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了避免碰到保全班的人,以前都是早早地就離開了,因為這兩天一直在惶惶不安中沒有睡好覺,所以今天晚上實在疲勞,一不留意就睡過了頭。

“別亂叫喚,俺就是在這裡找個地方睡了會兒。”我一下子醒了困,趕緊對小蔡師兄示意道。

我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小蔡師兄卻一把拉住了我:“吳平,你……能給我弄一捆照明線吧?”

“你要這幹嘛,家裡裝個電源,也不需要一捆啊?”我打著呵氣,略感驚訝地問道。

“這個……俺不是我正跟李琴談著嗎?她家要蓋房子了,所以讓我問問你,幫著弄一捆照明線?”小蔡師兄一臉苦澀地說道。

“真是李琴家要的?你們才談了幾天,你小子就學會拍老岳父馬屁啦?”我有點不相信,調侃地問道。

“嘿嘿……”小蔡師兄迴避著我的目光,尷尬地陪起了笑臉,“真是她家要的,不是她,我還不朝你開口呢。”

“好吧,俺找機會,幫你領上一捆,可是,我給了你,你怎麼拿出去呢?”我有點擔憂地問道。

“這個……你就別管了,我這幾次跟著張胖子,也算是學到了一些這方面的毛竅。”小蔡師兄聽我答應了,長舒了一口氣。

“你不要跟張胖子學了,千萬別出什麼事啊。”我好心地再次提醒道。

“這你就放心吧。”小蔡師兄被我說紅了臉,趕緊拍了拍瘦削的胸脯。

早晨交接完班,劉師傅招呼我去食堂吃飯,我原本想要推辭,可是劉師傅熱情邀請,我就跟著他去了。劉師傅在視窗買了四個饅頭、兩碗稀粥、兩個鹹鴨蛋和一點鹹菜,我們師徒倆邊吃邊聊了起來。

“小吳,明天你準備幹什麼?”劉師傅細聲細氣地問道。

“沒什麼事,洗洗衣服,看看書。”我喝著稀飯,隨口應了聲。

“要是沒什麼大事,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劉師傅望著我。客氣地詢問道。

“劉師傅,我是你徒弟,你有什麼事就吩咐,別對我客氣。”我趕緊表態說。

“好的啦,有一戶人家要裝個燈,跑跑電線,明天我們去幫他們一下。”劉師傅解釋道。

“這算什麼事?”我聽了劉師傅的話,有點不以為然,“明天我到哪去找你?”

“明天上午,九點鐘,我們在十字路口的鐘樓哪兒見,你把我們工具都給帶上。”劉師傅對我吩咐到。

我回到招待所的時候,上午的小院裡靜悄悄的,師傅和殷紅都去上班了。我趕緊洗了洗,上床去補覺,一直睡到了下午,才起來吃了點東西,拿起毛巾肥皂,回到廠裡來洗澡。在浴室裡碰到了好幾天沒見的保全班工友,還有那個說要劫殷紅的獸醫。

“哎呦——俺得個乖乖,你這是被驢踢啦?咋腫成這個樣子了?”一撮毛小李指著獸醫的下身,止不住嬉笑了起來。

“胡說什麼?太下流了。”獸醫雙手護著腿襠,惱怒地瞪了小李一眼。

“你護個什麼?”張胖子也看見了,一臉猥瑣地哈哈大笑起來,“一定是被母驢踢得吧?要不怎麼專踢你那玩意兒。”

張胖子和小李的話引起了周圍一片鬨笑,獸醫一張臭臉羞燥地像猴屁股,惱怒地一轉身跳進了大池裡,被蒸騰的熱水燙得嘰哇亂叫起來。

洗完了澡,我去了一趟閱覽室,把看完的《創業史》還了,又借了一本《新兒女英雄傳》。自從有了兩個燈泡的交情,麻臉對我越來越親近起來,家長裡短地聒噪個沒完。我實在煩躁得不行,耗了一個多鐘頭,翻完幾本新來的畫報,趕緊逃離了閱覽室。

幽蘭的天空綴滿了繁星,銀白的月光鋪灑在路面,我踏著車間細碎的機器聲,跨過了燈光昏黃的馬路,走進了生活區的大門。黑魆魆的雜樹林裡,鳴響著單調的蟬鳴,我走過溼滑的紅磚小路,來到了招待所門前,小心翼翼地剛開啟小鐵門,小樓走廊上的路燈“吧嗒”一聲亮了。

“回來啦?”一個曼妙的身影如一彎上弦月,皎潔地玉立在溫潤的光影中。

“嗯……”我有點不知足措,含混地應了一聲

“吳平弟,幹了一天活,怪累的,以後早些回來吧。”殷紅穿著一套粉色睡衣,輕輕地走了過來,兩條大腿逆光中更顯修長。

“我……我在閱覽室看書的。”我心如鹿撞,咚咚地跳著。

“喜歡看書才能有出息。”殷紅站在了我面前,如一束黑色的玫瑰,流露著別樣的風韻,“吳平弟,對不起,那天不該那樣對你,還……打了你一巴掌,這幾天我後悔死了……”

殷紅流盼的美目裡透著真摯,淡淡一笑中含著窘迫,她溫柔的聲音裡似乎帶著鉤子,讓我的心一下子就碎了,“紅姐,是我混蛋,酒喝多了胡說八道,你……你能原諒我嗎?”

“哎——說什麼呢?是我不好,傷了你,你還是個小孩子,有些事你不知道,紅姐心裡的苦,你……”殷紅微微垂下了眼簾,哽咽著沒有說下去,一頭如漆的烏髮披散下來,遮住了如玉的面頰。

“紅姐,別說了。”我鼻子酸酸的,趕緊岔開了話題,“師傅呢?”

“他今天家裡有事,坐車回地區了。”殷紅抹了下淚水,揚起了臉來。

月光躲進了雲彩裡,大地開始沉睡了,我躺在配電室的小床上,久久不能入眠。窗外的黑夜像一張柔軟的大網,它抹去了萬物的色彩,不知道又製造了多少悲歡,掩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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