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宗以往也是雖然不是拿盛曠當正經外孫,但卻也不認為對他與對趙容則幾個有什麼區別,畢竟女兒看重的兒子,以後還得靠其養老送終,他也是頗為看重的。

結果,卻養出盛曠這麼個東西!

林耀宗也惱恨自己以往識人不清。

已經有林家人來拉扯盛曠,盛曠也不知道事情怎麼就到了這地步,他從來不曾想過這樣的開端。

他原本以為林耀宗最多就是氣惱地斷了跟盛家的關係,最不濟也就是個和離!

但是為什麼就要對他動手呢?

盛曠不明白,所以他拼命掙扎,“姥爺,我知道錯了,但是您不能斷我的手……我開年還要下場科考的……”

且不說這樣會錯過科考,若是真的落下殘疾,以後他別說做官了,怕是考場都進不去了!

他寒窗苦讀十幾載,不過是求個金榜題名,求一個璀璨未來,可不是庸庸碌碌過一輩子,像是他爹那樣渾渾噩噩的!

奈何,他便是再如何掙扎,他的力氣哪裡比得上幹力氣活的林家族人!

不過是蚍蜉撼大樹!

姚翠哪裡肯看著兒子的未來前途被毀,她這輩子最大的靠山就是兒子了,可以說,她可以對盛槐受傷視而不見,但絕對不能允許兒子受傷。

兒子可是她的命根子!

只有兒子出息了,她才有美好未來!

一旦兒子出事,她這一輩子還有什麼盼頭了?

姚翠趁著林家族人不注意,掙脫開來,奔過去想阻攔,卻被人推開,她踉蹌倒在地上,知道自己扛不住林家人,她心裡倍感後悔,連忙又調轉方向,撲到林耀宗腳跟前。

“林老爺子,林老爺子,我求求您了!都是我的錯,千錯萬錯,都是我鬼迷心竅,貪婪不堪,這些都跟我兒子沒有任何關係!”

“他還只是個孩子,他什麼都不知道的!”

“一切的罪過都在我身,都是我做的。您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絕對不會有任何的怨言的!只求你饒了我兒子吧!”

“他好歹也叫了您十幾年的姥爺,便是再如何,也有兩份情面的啊!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您,放了他吧!他讀書那麼多年,若是斷了手,以後半輩子可怎麼辦才好啊……”

她盼了那麼多年,不就是盼著兒子出息,這才能有恃無恐嗎!

若是兒子廢了,不但盛家會怨,就是兒子也會離心恨她!

從此以後,她還如何苟活於世上?

怕是盛家人都不會饒了她的!

這才是林耀宗的惡毒之處!

他打著不與婦道人家一般計較的名號,卻行著斷絕她所有後路和期盼的算盤,叫她眾叛親離!

他是什麼都沒對她做,卻偏偏樣樣都是誅心之為!

姚翠開始還能嘴硬一二,可眼下面對著唯一的兒子,她敲碎了傲骨,跪了下來,苦苦哀求。

這模樣,真的是見者流淚,聞者傷心的!

盛楚楚瞧著她這副模樣,眼淚就直往下落。

趙三河砸吧了下嘴,“都說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心疼兒子,我家楚楚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姚翠聞言,連忙又去求盛楚楚,“楚楚,楚楚,前面是我的錯,我給你賠禮道歉,讓我給你磕頭都行,你求求你姥爺,讓他放過你哥哥吧!你可只有阿曠這一個親哥哥啊,你們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妹啊……我給你磕頭……”

說著,就要磕頭。

趙三河連忙止住了她的動作,“得得得,看來你是一點都沒學乖!而今還在逼迫楚楚,嘖嘖嘖……”

他看了眼一言不發,眸色冰冷的林耀宗,暗暗搖頭。

姚翠直到如今,還在耍小聰明!

姚翠又想讓盛家其他人幫忙,但是而今盛槐自身難保,正後悔不已,盛父也是哀叫連連。

盛母左右看顧不暇,便是想幫著求,也無能為力了。

林耀宗看著姚翠耍了半天戲耍,終於眯了眯眼,開了口道,“你們還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動手?”

林家族人連忙回神,頓時一拉人,一個拉手,另一個舉著棍棒高高落下。

姚翠驚得神魂俱裂,她掙扎著要撲上前去,卻又動彈不得,只能發出無能地尖銳吼叫聲:“不要!!!”

“啊啊啊!”

沖天的嚎叫聲如驚天炸雷,響徹天邊。

盛曠用筆的右手無力的折了下來,他疼得想要翻滾,喉嚨都因為太過疼痛,無法發出聲音。

他的手!

啊,他的胳膊啊!

這是真的斷了他的前程啊!

林家!

他們怎麼能那麼狠毒啊!

盛曠只覺得頭腦都是發木發麻的,疼痛讓他腦海裡一片空白,什麼都無法思考,喉嚨間都是腥甜的氣息。

耳邊都是風聲,他彷佛什麼都聽不到了。

姚翠終於掙脫了控制,她撲過去,抱住了倒地的盛曠,眼淚如雨水撲簌簌而落,口齒間都是母獸失去孩子的悲鳴。

“阿曠,阿曠,你怎麼樣了,阿曠,你理理娘啊……阿曠……”

但是盛曠就好似失去了神智,疼痛讓他眼前都是發黑的,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以外他什麼都聽不到了。

其他的都彷若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般,叫他根本無法顧及。

姚翠痛哭出聲,眼睛裡都是血絲,她咬牙切齒地看向了林耀宗,恨恨道,“林耀宗,我恨你,我詛咒你,死後下十八層地獄,受盡酷刑。我詛咒你,全家都死絕了!”

“你害了我兒子,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要你血債血償!”

說著,她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勐然站了起來,就仇恨的衝著林耀宗衝過去,那眼神彷佛要把他大卸八塊。

趙容則早就防著她,見此,連忙攔在林耀宗跟前。

姚翠的力氣,便是年輕力壯的他都退後了兩步。

但是,他還是很快穩住步伐,把瘋婆子一般的姚翠推到一邊。

姚翠踉踉蹌蹌的,不曾站穩,跌倒在地。

那刻的仇恨好像突然就如潮水把她淹沒,無力感也包裹住了她全身,她再也沒力氣重新去尋仇,她捂住了臉,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嘶吼出聲。

“啊啊啊啊!我恨!蒼天不仁!”

盛家人都被她這突然的一出,嚇得渾身都是一個激靈。

要知道,平日裡姚翠可是最注重形象的,在他們跟前,她永遠是溫柔可親的,彷佛最善解人意的解語花,何曾有過這刻的癲狂!

可姚翠如何能不氣瘋!

林家斷的是她的前程啊!

林耀宗穩穩當當地坐著,任由姚翠發瘋,等到她終於平靜了下來,他才慢慢道,“不仁的不是蒼天,是你自己。”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自己把所有的路斷了,又怪得了誰?”

“若是你攤開講跟盛槐這廝的舊情,興許當初我女兒會讓你過門,也許會和離再嫁!至少也好過今日叫你給害了!”

其實林耀宗很清楚,姚翠今日口口聲聲說著恨,不過是因為今日倒黴的是她,若是顛倒立場,恐怕她會比誰都得意吧!

林耀宗不想跟個婦人多計較,也不想多說,他只轉向疼得神色恍惚的盛曠,澹澹道,“你得了你家裡所有的資源,你生母為了你,什麼都做絕了,你身為既得利益者,就該承擔起這個苦果。”

“你也別只顧著怪她一人,今日之事,你們盛家沒有一個是無辜的。你身為人子,偏聽偏信,自私自利,也是你該得的。”

“今日只是家宅小事,若是真讓叫你得了功名,以後受苦的只會是千千萬萬的無辜百姓。我而今斷你一臂,是叫你警醒自持,莫要再重蹈覆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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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若是林耀宗真的做絕了,完全可以砍了他們的胳膊腿,他卻還是給他們留了一線。

可他們能不能抓住這一線生機,就得看他們自己了。

盛曠疼得話都說不出來,疼痛讓他淚水直流,心裡又懊又惱又悔。

他當初就不該叫姚翠的那些話給哄得沒了心智,竟然還幫著她說話,還幫著她瞞著害人,而今倒是好,也是他吃的苦果……

他悔恨得腸子都青了。

“姥……姥爺……”

林耀宗卻沒在理會他,而是又轉向了地上臉色慘白一片的盛家人,語氣很是平靜,“親家們,若是我女兒一直不好,回頭會狀告你們殺人。”

“而今,我給你們兩個選擇。”

“一,現在簽下和離書,把我女兒的嫁妝還來,楚楚也得跟著女兒走。你們之前的所作所為,我也不追究了。”

“二,我女兒若是真因為麻風死了,我定然會追究到底。屆時,自有青天大老爺來主持公道!”

頓了頓,他指了指旁邊縮頭縮腦,安靜如鵪鶉的觀主和方嬸,還有手裡的信件,“這些都是證據,你們這一屋子的人,怕是誰也逃不了的。”

“好了,你們選吧!我只給你們半柱香的時間。”

盛父盛母當然是不想和離的,他們這些年早已敗光了祖產,而今吃用花銷都是靠的盛林氏的嫁妝。

若是叫她拿走了嫁妝,以後他們喝西北風嗎?

可方才林耀宗那一出打打殺殺的,也是嚇破了他們的膽子。

他們也不敢再耍賴了,畢竟真惹急了,恐怕林耀宗是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要是真讓他們給盛林氏陪葬,他們可不想,他們還有大好的時日能過……

所以,這次便是盛母都不敢多言,全都統一了口徑。

“好,和離!”

林耀宗拿了和離書,叫面無人色的盛槐給簽下了大名,和離書一式兩份,等會再一道去縣衙拿回婚書,這婚事就徹底作廢了。

待得簽下字後,林耀宗也沒立刻走,而是去清點了女兒的嫁妝。

當年盛林氏出嫁,她沒要多少壓箱銀子,是剛巧趕上鎮上有戶人家出事,著急把店鋪給盤出去,就叫林耀宗給盤了給自己當嫁妝鋪子。

這些年,也被她給擴成了兩間,這些都是她嫁妝裡的,是要帶走的。

除此以外,林耀宗還算出了女兒這些年嫁妝鋪子的產出,按理說這也是她的嫁妝內的。

一般這種情況,若是媳婦願意拿出來用,倒是也能算是貼補。但大部分有頭臉的人家是不願意用兒媳婦嫁妝的,以免叫人知道了,落了下乘,沒了名聲。

但盛家顯然不是這樣的講究人家。

林耀宗看著算出來的數目,不由嗤笑了兩聲,“你們盛家說是書香門第,其實過日子也很是不講究啊!”

“便是鄉下農人都知道,不可亂動二媳婦的體己嫁妝。你們家被供奉著也便罷了,卻還嫌東嫌西的,也可真是……”

“罷了,也不與你們多說。我女兒這些年少說往裡面填了百兩有餘,而今我給你們算個整數,一百兩。”

此言一出,就叫盛家一片驚呼。

“一百兩?你們是打劫嗎?”

“和離都聽你們的了,你們竟還要錢,我告訴你們,要錢沒有,要命……要命也沒有……”

“我們家沒有錢了。”盛槐皺著臉回道,額角都是冷汗,“前些日子收上來的賬目都花光了。您也知道,家裡養了個讀書人,我父母身體也不好,自然開銷也大……再來,夫人病了,我也沒少花錢給她治……”

但其實私下還留了二十兩銀子,可他是不會拿出來的。

這錢他是打算用來治腿的。

他不能瘸!

林耀宗打量了他片刻,“阿則,你去搜一搜!”

趙容則在這塊比較細心,他應聲。

最後還真搜了二十兩銀子出來,還有餘下的一二兩的碎銀子,悉數交給了林耀宗。

林耀宗掂量了下銀子,見盛家都鬼哭狼嚎,也沒多為難,只是讓壓著盛槐又寫了個七十八兩銀子的借據。

他也沒盼著他們還錢,只是以此來拿捏著盛家,免得他們後面還折騰糾纏!

其實若不是盛林氏得的是麻風病,一旦爆出去,朝廷會尋上門來抓人,甚至還會把跟她所有接觸過的人都關押到疫區,一道等死。

林耀宗是不想採用這麼迂迴的法子,而是會選擇報官叫他們嚐嚐苦果的!

而今也只能如此,剩下的就看他們狗咬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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