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語很想把戰白焰拽回來繼續監視，但是思來想去都沒有合適的理由，只能作罷。
安靜的回到病床上落座，她抬眸定定的望著男人，既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過往十幾年中偏執不休的自己。
半晌，楚慕語微微一笑：“墨雲端，這麼多年來，你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
她說的不變，指的當然不是他的外表或者年齡，而是他的靈魂的成色。
她第一次見到他，大概是在五歲那年，時至今日，她幾乎忘記了那一年中發生的所有事情，卻從來沒有忘記過看到他第一眼的感覺。
陌生的人群中，唯獨他與眾不同。
面對任何事情永遠都是淡定自若，彷彿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或事物可以動搖他的意志，絕對的強大和絕對的孤獨。
在她不自量力的喜歡上對方以前，只有他從來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她這個突然出現的孤女，更不會和別人一樣罵她是個父母不詳的野種，甚至會在墨果兒欺負她的時候站出來阻止。
整個童年時期，他曾是她唯一的救贖。
直到少女時期，她偶然看到了其他女孩子送給墨雲端的情書。
雖然對方僅僅是把那些情書丟在了垃圾桶裡，卻還是讓她生出了莫大的危機感，匆匆忙忙的作出了一番告白，結局自然和那些情書的下場別無二致……
現在想想，楚慕語還有些佩服那個時候不自量力的自己。
但是在那以後，她徹底明白了什麼是自知之明，付出的代價是碎成渣滓的自尊心，那是她當時僅有的，唯一屬於她的東西。
所以，她落荒而逃的離開墨家，買了最便宜的一班機票，前往一個未知的國家，花光了她身上所有的錢。
那個時候，她是沒打算活著回來的。
因為下了飛機以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頓飯在哪裡。
頗為感慨的笑了笑，楚慕語並不認為那樣的過往值得提倡，說到底不過是個少女的任性而已。
如果不是她運氣很好，現在早已成為了異國街頭的無名屍體。
不過，命運是個反覆無常的東西。
在她心存死志的時候，反而擁有了自由和新的開始。
“楚慕語。”墨雲端垂眸望著她，嗓音溫潤的問：“這樣的我，讓你失望了麼？”
楚慕語回過神來，莞爾的搖了搖頭。
大概因為曾經的她一無所有，只有自尊心高的出奇。
所以在被墨雲端拒絕以後，她習以為常的喜歡著他，卻從來沒想過要得到他的回應。
既然沒有期望，又何談失望呢？
墨雲端菲薄的唇抿成一線，他保留著那份心理評估的證明，原本是準備拿給楚慕語看的，現在又有些猶豫不決了。
這樣的心情對他而言，已經是很新奇的體驗，所以一時片刻沒辦法作出決定。
由於情感缺失的關係，他做不到對楚慕語的心情感同身受，但是他知道，他不想看到那樣的落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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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那份報告給她看，她會不會原諒他，又會不會離他而去？
就在二人沉默的這片刻中，病房的門被人從外推開。
護士小姐進來檢查了楚慕語的體溫，順便給她送來了VIP病房的標準午餐。
那是一個純白的小托盤，裡面放著青菜蝦仁粥，一疊小鹹菜，還有一壺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花茶。
等到護士小姐離開以後，楚慕語拎起那個精緻小巧的茶壺，神色專注的倒了一杯的茶水，掀開被子走到墨雲端面前。
“墨雲端，謝謝你這麼多年的照顧。”她纖長的手指擎著那不大不小的杯子，望著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和澄澈，“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吧。”
敬往事一杯酒，歲月再無可回頭。
墨雲端纖長的睫羽顫了顫，他一寸寸的看過她清美的眉眼，漆黑的丹鳳眼像是寒冰乍破的湖面。
沒有了極致的淡漠和優雅，他的困惑、茫然、狼狽、失落……都無所遁形，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唯有心底的痛意一絲絲蔓延開來，直到他明白了什麼是心如刀割。
原來，這不僅僅是一個誇張的形容詞啊……
他當年拒絕她的時候，她也曾經這樣痛過嗎？
楚慕語怔怔的看著他，“墨雲端，你……”
墨雲端茫然的回看她，一滴淚毫無預兆的墜落，落在了香味氤氳的茶杯中。
“叮”的一聲，杯中泛起了層層的漣漪。
像是突然承受了出乎意料的重量，楚慕語指尖一顫，那杯茶應聲而落，摔碎在了兩個人之間。
墨雲端遲疑的抬起手，指尖修長如玉，摸到了臉上冰涼的痕跡。
這大概是除了嬰兒時期以外，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哭泣。
低眸看著指尖晶瑩的淚滴，他慢慢的碾碎了這滴淚水，嗓音淡淡的說：“楚慕語，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恨我？”
又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
楚慕語眼神複雜的看著他，這樣的場景是她從來不曾預料到的，“……我不知道。”
在她孤身逃離江海，在異國他鄉一心求死的日子裡，她或許是恨過他的。
但愛恨原本就是一體兩面，這樣的問題和答案都沒有意義可言。
墨雲端微微頷首，“我想，我是喜歡你的，只是知道的太遲了一點。”
“……”
這樣的話語，曾經是楚慕語做夢都想聽到的。
她心神不寧的咬了咬唇，啞然苦笑道：“的確太遲了一些，我現在喜歡的人，是戰擎淵。”
真正的心意是騙不了人的。
她很感謝墨雲端的喜歡，原來她那些一廂情願的付出並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只可惜時至今日，她另有所愛，不能拿出同樣的感情回饋對方。
所以，直截了當的拒絕，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方式。
“……楚慕語，給我一點時間。”
墨雲端沒有回應她的話，脫下外套仔仔細細的披在她的肩上，轉身離開了房間。
望著房門重新關合，她頗為頭疼的在沙發上落座，剛剛的一幕幕在她腦海中重演，每一幕都讓她心中悵然，無可奈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