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柯沒動,想了一下,走過去床邊,拘謹的坐在邊上,其實如坐針氈,整個人都不自然的繃著,挺直腰身,正襟危坐的樣子,像是面臨著什麼危急關頭的大事兒。

靈兒嘴角微微抿著,隱約勾起,不過又好像並沒有。

她看著樊柯這樣,突然想起了當年的他。

那時候還是在溪山行宮,樊柯作為新上任的禁軍副統領,被姬沉派去溪山行宮帶領禁軍守衛行宮,那會兒樊柯才十九歲,還不到二十。

不過才不到二十歲的人,卻把自己規束的沒有一絲活氣,言行舉止彷佛被用尺子丈量著一般,一絲不苟,好似沒有個人感情和情緒的木頭。

聽說,他年少參軍,在軍中待了整整六年,而因為是姬沉著重歷練他,所以他待的軍隊是有著大啟虎狼之師的東橫軍,其中軍法規矩是最嚴苛的,所以練出了他鐵血一般的行事準則和脾性。

也就是他治軍嚴明殺伐果決,哪怕當時他才剛回郢都不久,突然被委以重任,開始許多人都不服他,他也很快就收服了麾下人心,成為禁軍五大副統領之中最有威望的一個。

不管是駐守溪山行宮,還是後來葉歡顏燒傷在慈恩寺養傷,他都守得跟鐵桶一般,沒有人可以從中探尋任何訊息,所以當年葉歡顏的事情,不該知道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任何。

當年,他還是滿身的傲骨。

可因為她,這一身傲骨,生生的折彎了,他開始了不該有的卑微。

靈兒想到這裡,心中有些酸楚。

她其實不值得他這樣的,可是為什麼他就是這麼執拗呢?他要是不把心放在她這裡,以他的家世才能樣貌,什麼樣的好女子娶不到?偏偏要把心捧給她任她踐踏,撞了南牆都不肯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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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心中唏噓,他忽然看向她了,雖然人還繃著,卻儘量放緩語氣,生澀的問:“你……好點了麼?傷口還疼不疼?”

靈兒抬眸看向他,道:“你日日都來打聽我的情況,我如何,你不知道麼?”

她這麼一反問,樊柯又拘謹了,忙道:“我……我知道你身體情況如何,可我不知道你感覺如何,她們也不知道你的感覺,所以也沒說,只能問你了。”

靈兒:“……”

總覺得這人有點憨。

哦,他一直都是這樣,傻傻的。

見她不說話,樊柯又忙說:“我也就是問問,不過我的問題你若是不想說,可以不說,不必勉強。”

其實他的本意是,在他的任何事情上,她若是不願,也不必勉強,她自己的心意最重要。

靈兒倒是沒多想他想表達的意思,輕聲道:“我好多了,傷口還有些疼,不過還好,不動的話就不怎麼疼。”

樊柯聞言一愣,隨即立刻道:“那你好好躺著,不要亂動。”

靈兒默了默,才點頭:“……好。”

屋內頓時靜默下來,樊柯不善扯話題,如今心中又不平靜,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

許多原本想說的話,如今也都想不起來了。

靈兒也許久不說話。

靜了一陣後,靈兒忽然出聲問他:“你好像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樊柯看向她,脫口而出:“靈兒?”

靈兒看著他道:“我姓杜,名月靈。”

杜月靈……

樊柯恍惚了一下,然後隱隱帶著幾分笑意,讚許道:“你的名字很好聽。”

靈兒微微扯動唇角,莞爾了一下,隨著徐徐道出:“我出生在大胤北境,家裡原本是一個鏢局,小時候跟隨父母走鏢時遇到劫匪,爹孃被殺了,我和姐姐被劫匪販賣,碰巧被國公爺救了。”

“之後我和姐姐就被國公爺收留,我經過調教,被送到姑娘身邊伺候,姐姐為國公爺去辦別的事,後來也被國公爺調到了姑娘身邊,忘了告訴你,月影就是我姐姐。”

樊柯倒是一直不知道,月影竟然是靈兒的姐姐,因為之前沒人跟他說過,他也從未聽靈兒叫過月影姐姐。

不過驚訝於此後,他隨著更驚疑了。

她為什麼跟他說這些……

樊柯意識到了什麼,並且越來越明朗。

雖然已經從葉歡顏那裡知道她被說動了,但是她這樣突然地轉變,竟讓他心驚的不行,愣愣的看著她,眼中有光。

靈兒曉得他在心驚什麼,很平靜的解釋:“我跟你說這些,是覺得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那麼關於我的出身家世情況,你該知道。”

她說的更明白了,樊柯卻呆了,傻憨憨的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掩不住的愕然和喜悅。

他訥訥的問:“那我……要不要也跟你說一說我的出身家世?”

靈兒沉默了,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才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關於你的,我都知道。”

樊柯一想也是,他的出身家世沒什麼隱秘的,公開於世的背景,她都知道也不奇怪。

倒是他高興傻了。

靈兒眸光微動,想了想,心血來潮又好似蓄意的問他:“不過你若是想說,不如你告訴我,你到底鍾情我什麼?”

這個問題,倒是一時問住了樊柯。

他愣著,靈兒接著又納悶道:“其實我這些年都想不明白,從你當年說對我有情我開始,我就一直很奇怪,想不明白你為什麼會看上我?”

“我其實只是很普通的一個女子,樣貌身段都不出彩,也沒什麼拔尖兒的才情,還是個婢女,年歲也有些大,你為什麼會看上我呢?以你的家世,你所見過的女子,只怕都是比我好的吧。”

她滿肚子疑問,樊柯卻很認真的糾正一個問題:“我不是看上你,是心悅你。”

呃……

樊柯又繼續強調:“看上二字太過輕薄,也顯得隨意,不夠尊重你,所以我不是看上你,是心之所向,是心悅你。”

靈兒其實原本沒覺得有什麼區別,可是聽他這麼一說,確實是有區別。

而他對她的用心,也可見深厚。

他很尊重她,也很看重她。

其實每個女子都喜歡自己被心上人鄭重相待,她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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