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明華心下瞭然。
這種事其實也不算少見，還是那句話，心懷天下的聖人太少，一方面商人逐利的本性，總不能自家餓死也要救濟災民，另一方面災民人數太多，就算有許多富戶拿出糧食，難道還能管夠幾個月嗎？
換了誰也不樂意，尤其是遭遇天災自家的糧食都不夠吃的情況下，誰願意做那個聖人？
“表面上是可以解決過去曾經出現的富戶囤積糧食的弊端，實則卻給了當地官員把朝廷的救災糧款私藏起來卻逼著富戶出糧出錢的漏洞，正人君子自然不會想到這些，但是在貪官汙吏的眼中，這樣的大的漏洞跟禿子頭上的蝨子根本沒有區別，完全是明擺著的……”
抬起頭，熙明華和厲無疆對視一眼，心中同時浮現起一句話。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表面上是為了大燕考慮，能夠救濟災民，實則卻是想要西北動盪……”
不僅僅是這一條，其他的幾條，也都有同樣的問題。
這也就是當初熙明華所感受到的，幾條計策加在一起，明顯對大燕有害無利，甚至目的就在於要使災民們發生暴動。
之所以敢說這種話，是因為熙明華前世親眼所見，西北的官員至少有一半以上都不乾淨！
當時西夏之所以能夠如此迅速的長驅直入，就是因為有這部分官員給西夏開啟方便之門，還藉著這個機會立下功勞，繼續在西夏榮華富貴。
“賑災效果跟官員考核掛鉤，呵，說的好像煞有介事，這一條才是最無用的。”厲無疆面露譏諷，“誰還沒有幾條矇混過關的法子。減免賦稅……等這訊息傳到西北，他們早就已經拿到今年的賦稅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這救災良策，根本就是徒有其表無有其實，看起來花團錦簇，實際上不比紙上談兵強幾分。
甚至刻意留下許多漏洞，給不法分子可乘之機。
“禍國殃民！”
厲無疆做出了評判。
熙明華的嘴唇微微勾起：“其實只要施行一段時間，就能發現弊端，朝廷自然不會繼續沿用下去，只是造成的傷害也已經不可挽回……幕後黑手想要的就是這個時間差，或許他們還有什麼後招。”
她心中暗道，等朝廷發現所謂的救災良策實乃禍國殃民之後，林雲仙會是什麼下場？
林雲仙知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推出來擋槍的炮灰？
她其實更傾向於林雲仙不知道，以林雲仙的眼光，恐怕只看到重新成為郡主之後的風光，根本沒有想過這幾條“良策”背後的陷阱。
不過以林雲仙的智商，估計也想不到。
“後招……”厲無疆垂下目光，默默思索起來。
“對了師兄，我覺得瑰霞公主很有問題。”熙明華記起瑰霞公主幫林雲仙說話的經過，把自己的一些猜測告知厲無疆。
厲無疆的臉色依舊沉重。
“瑰霞公主的情報，的確很少。”
熙明華略有些吃驚：“難道師兄那裡也沒有？”
見厲無疆緩緩點頭，熙明華也不由得皺眉。
師兄與凌煙衛關係密切，基本上可以等同於凌煙衛也沒有……
“也不必急在一時。”她莞爾一笑，“接下來我打算回山去見師父，請他下山進宮講述救災之策的弊端。”
明面上九禹山的弟子只有熙明華一個，自然只能她去。
厲無疆心中突然生出許多驕傲來。
這就是唯一令他心動，也是他最喜愛的師妹。
她的胸懷足以令無數人汗顏。
若是換個旁人，抓到林雲仙的錯處，面對這積年的對頭，第一個要做的就是藉機扳倒林雲仙，打擊報復毫不手軟。
最簡單的，把方才的推測寫成密報丟給凌煙衛，林雲仙還有活路嗎？
可熙明華沒有這麼做。
請國師出面講述賑災之策的弊端，只是儘快的進行補救而已，完全不可能會涉及打壓林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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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林雲仙會因為這些“良策”的漏洞受到處罰，可那也已經是之後的事情了。
“好，我這去涼州王府，有老王爺在，或許能夠提前抓到西夏人的一些佈置。”
————
三日之後，多年不離開九禹山半步的國師遊少卿下山入宮，與明康帝商議賑災之事。
熙明華跟隨左右，半句不提林雲仙或者瑰霞公主的事。
遊少卿針砭時弊，指出種種弊端漏洞，明康帝大為震驚，迅速請國師出手幫忙進行補救。
與此同時，西北傳來密報，西夏人有所動作，似乎在整頓軍隊。
五日後，涼州王正式受命出京，前往西北邊境掌握大軍，震懾西夏。
瑞王厲無疆隨行。
————
“……走吧。”
在城門外送走厲無疆等人，熙明華嘆息一聲。
她把自己前世所瞭解的西夏人手段和許多詭異暗殺全部告訴了厲無疆，又準備了許多藥劑，以備不時之需。
目前而言，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但熙明華也已經做好，一旦西北有什麼異動，她就前去支援的準備。
以她目前的身份，很多事情都是不能插手的。
“好在我還有別的事情做……”
她沒有回府，而是前往了一家茶樓。
這家茶樓在京城開了大約有十幾年，地段不錯，景色也不錯。
不知道是經營不善還是什麼緣故，客人很少，瀕臨倒閉，被熙明華出手買下。
如今茶樓已經經過重新裝修，又請了有名的說書先生，客人逐漸多了起來。
熙明華最近有一個新的習慣，就是每天下午都要在這家茶樓的頂層包間裡喝茶。
“果然很難看出什麼。”她放下手裡的一根看起來像是金屬管子的東西，捏了捏鼻樑，“死氣沉沉啊……”
落花行雲流水的倒上一杯新茶，霧氣氤氳：“郡主，稍微休息一下吧。”
“或許這個方向是錯的。”熙明華自言自語。
她買下這家茶樓不是因為錢太多，而是因為從茶樓的最高層，藉助“千里眼”可以看到一家府邸的內外全貌。
——瑰霞公主所居住的黃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