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煙衛的大統領陸百煙最近很忙。
一樁貢品被劫案就已經夠煩心的，偏偏貢品又流落到了市面上，惹出好大的亂子來。
馮奇人信誓旦旦保證他看到的那副畫絕對是真的，而且有瑞王作證，可現如今從宮裡拿出來的那副畫的確是假的，墨跡都是新的。
這一真一假兩幅畫更是讓整個案子撲朔迷離，陸百煙愁的好幾天都沒睡好覺。
如果林府的畫是真的，進了宮就成了假的，那豈不是說明宮中有人與外面裡應外合欺騙皇帝？
陸百煙掌管凌煙衛多年，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見過。比起什麼“小畫仙的畫技以假亂真”，他當然更相信馮奇人的判斷——至少馮奇人從進凌煙衛就沒出過錯。
而且整件事下來，唯有安嘉郡主林雲仙是得了大好處的，連皇帝知道那幅贗品出自林雲仙之手後，都稱讚了她的畫技。
現如今林雲仙可是京城裡風頭最勁的閨秀。
還沒等陸百煙著手調查林雲仙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凌煙衛的線報卻有了新的線索，說貢品被劫的案子跟熙明華有關，說的有鼻子有眼，還說那陷害了林雲仙的裝裱也是熙明華的手筆，所以正品一定在熙明華手上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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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百煙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怎麼現在凌煙衛的手底下都是些飯桶，這麼明顯的假消息都有人往上遞，腦子都被驢踢了還是怎麼的？
九禹山的人犯得著去劫貢品嗎？劫了不為別的就為了陷害一個林雲仙？這林雲仙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可他又稍微一打聽，最近京城裡都在傳類似的訊息，連他手下的人都請示是不是要去把熙明華抓回來審問，被陸百煙噴了一臉。
誰愛去誰去，憑這種沒證據的風言風語就要抓人，他還沒瘋呢。
只不過前後這許多訊息這麼一連起來，陸百煙敏銳的察覺到是有人在背後搗鬼，雖說不能確定幕後的人是誰，可有這樣的人在興風作浪，往九禹山頭上倒汙水，陸百煙不能坐視不理。
哪知道這天剛下了朝，屁股在椅子上還沒做熱呢，馮奇人就沉著臉進了門。
“大人，出事了。”
“又出什麼事了？”陸百煙懷疑自己今年是不是撞了邪，怎麼一天天的就沒個消停呢？
“蔣芳擅自帶人去了九禹山，說是要抓人。”馮奇人滿臉的譏誚，就差當場樂出來了。
陸百煙大吃一驚：“他瘋了？去九禹山抓人，跟造反有什麼區別？”
吐出一口濁氣，陸百煙搖頭：“人作孽不可活，我進宮一趟，盡力保他一條命也就是了。”
這個蔣芳雖然是靠著恩蔭才進了凌煙衛，可卻是孔武有力，還算是比較得力的，沒想到卻會做出這麼糊塗的事情來。
剛出宮就得再去一趟，陸百煙也沒什麼好臉色。往外走了兩步，突然回頭：“他怎麼能幹出這種蠢事來？”
馮奇人臉上的譏誚神色更濃了：“蔣芳素來愛慕安嘉郡主，只是礙於身份從來不曾顯露，這次滿京城都傳言說安嘉郡主是被熙明華大小姐陷害的，他自然是要替心上人出頭。”
“……這種蠢貨是怎麼在凌煙衛活到今天的。”
“如今凌煙衛上下比前朝的廠衛清明的多，大人又是寬厚待下，沒有那些傾軋的爛汙事，出現些沒腦子的蠢貨也不足為奇。”
“你倒是敢說，先前怎麼沒去做言官卻進了翰林院。”陸百煙一笑，卻並不覺得被冒犯。
馮奇人是個有能耐的，有能耐的人脾氣都怪。否則他怎麼放著前途光明的翰林院不待，偏偏要跑到凌煙衛來？
其實馮奇人這話還是留了情面的，在他看來，這凌煙衛上下，有腦子的或許還真沒幾個……
留下馮奇人在鎮府司衙門盯著，陸百煙匆匆進了宮，見了大燕皇帝先跪下請罪。
這是自然的，蔣芳擅自行動，偏偏還跑到九禹山去撒野，要是換個刻薄寡恩的皇帝，陸百煙先得倒黴。
好在，如今的明康帝素有仁名，知道陸百煙不會做這種蠢事，必定是那蔣芳擅自行動，並沒有責怪陸百煙，賜了平身後詳細詢問事情的經過。
陸百煙自然是知無不言，雖說蔣芳為了心上人做出這種蠢事說出來不好聽，可總比蔣芳心懷不軌一心想要造反要強得多。
明康帝聽著都覺得這事情荒謬，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衝冠一怒為紅顏”？
“這蔣芳在凌煙衛任職多久？”
“回稟皇上，蔣芳入凌煙衛已經三年有餘，如今十九歲。望皇上念在他年紀還小的份兒上不要連累其家人。”
明康帝咧咧嘴：在凌煙衛三年還能幹出這種蠢事，真是聞所未聞。
“就為了一點兒捕風捉影的事擅自行動，你的凌煙衛是該好好整理了。”
這話就有些重了，陸百煙表示回去一定好好把凌煙衛上下整頓一番，肅清風氣，把不中用的蠢貨都攆回家去種地。
“行了，朕給你一道聖旨，去把你的人領回來。”明康帝想了想，又吩咐旁邊的年老宦官道，“蘇伴伴，你也走一趟，替朕安撫一下九禹山。國師久不出面，現在山上大部分事都是熙明華負責，選些女孩子家喜愛的玩意兒送過去。朕也有些日子沒見那孩子了……”
蘇成躬身受命，去內庫挑了些稀罕珠寶精巧首飾，隨著陸百煙一同趕往九禹山。
將將到山門口，就聽見呼痛聲和呻吟，還有一個聲音，含含糊糊卻是在罵罵咧咧，汙言穢語不忍入耳，全都是罵熙明華的，聽聲音像是蔣芳。
蘇成眼觀鼻鼻觀心好像什麼都沒聽見，閉著眼睛坐在馬車上彷彿睡著了。
陸百煙心道這真是個老狐狸，蔣芳是徹底完了。就算熙明華再不受林家和明珠公主待見，她也是國師的弟子，更是明康帝比較關心的晚輩。蔣芳罵的這麼難聽還全都被蘇成聽了去，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
怎麼自己手底下會出這樣的蠢物！
深吸一口氣，陸百煙跳下馬車，對周圍那些吊在樹上的斷腿人視若無睹，徑直走到山門口，取出了聖旨。
“凌煙衛大統領陸百煙奉旨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