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裡陰森森的，只有搖曳的燭光帶來些許的溫度，不遠處的走廊裡，傳來連續不斷的滴水聲。
林元青滿臉灰白，手腳都被鎖鏈鎖住，只能坐在牢房鋪了一點稻草的地面上。
這跟怡紅樓粉頭香噴噴的床鋪比起來，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林元青現在很後悔，為什麼自己沒有早點走。
他賣了的那些東西賺了很大一筆錢，這些日子雖說是輸得多贏得少，花的多掙得少，但好歹還是有那麼幾百兩，足夠他離開京城去外面做個小買賣。
熙明華前世還真沒怎麼見到過賭鬼，只是看林元青這樣子，就知道這人算是徹底廢了。
就算不被抓住，以後也是餓死凍死甚至是被人打死在路邊的命。
他整個人已經沒有什麼精氣神，兩眼無神精神萎靡，只是一個勁的嘀咕說自己運氣不好。
更重要的是林元青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本人其實根本就不是運氣不好的問題，而是他的心態就不對。
熙明華現在也大概理解了什麼是賭徒心態，大約林元青是覺得這些日子也沒聽到什麼要抓他的風聲，所以覺得再住一晚上也沒什麼問題。
說到底還是老太太是親生的，就算事情到了眼前，也要假裝這個事情沒有發生。
如果真的火燒眉毛了，那當然是要別人來給他解決麻煩。
林府的老太爺早已經去世，不過從熙明華的瞭解來看，二叔林元墨是隨了老爺子，剩下的兩個都隨了老太太。
真是人間慘劇。
娶妻娶賢這話真是說的再對也沒有了。
越是這樣想，就越是想把林雲仙塞到歷沐涼府裡怎麼辦？
熙明華沉住氣，耐著性子，站在樓梯上方看林元青的表演。
現在還不是她露面的時候。
“大小姐。”一位專門負責刑訊的蔡百戶走到了熙明華的身邊，“不知大小姐有什麼吩咐？”
“下手先不要太狠。”熙明華淡然道，“要疼，但是不要有重傷。林元青這個人從小就沒有吃過苦，現在也還是老太太捧在手心的寶寶，嚇唬嚇唬，讓他疼就行了。你讓他疼，他不見血也覺得自己要死了。等他聽話了，知道害怕了，我有話要問的。”
蔡百戶裂開嘴，露出一口黃牙：“這簡直是太簡單了，我們凌煙衛什麼手段沒有，不愁他不怕。”
“必要的時候可以打斷一兩條腿。”熙明華想起自己丟的那些東西，“不管怎麼說也是偷到倒賣御賜之物的罪人，怎麼都是活不了的。”
“明白，明白。大小姐只要能問話就行，其餘的都無所謂。”蔡百戶笑得有些詭異，他這種多年負責刑訊的人本來就多少的有些心理扭曲，每次有新的犯人可以進行刑訊，蔡百戶就覺得像是在過年。
本朝的凌煙衛跟前朝的秘衛不同，管理嚴格制度規範，不是隨便來一個犯人就能用刑的，也不是說只要被凌煙衛給抓住的人，審訊的時候就能動刑。
只有那些符合要求和規定的，罪大惡極的，牽涉甚廣卻又死撐著不開口的，才有刑訊的機會。
林元青雖然這事情只不過是簡單的入室偷盜，放在京兆尹府打一頓板子關一段日子也就算了，可誰讓他偷的是御賜之物，而且還轉手就給賣了。
說實話，要是熙明華當時不是住在宮裡而是住在林府，連熙明華都要落一個“保管不善”的罪過。
林元青是死定了的。
熙明華也懶得把這件事告訴老太太，等到她進宮請罪的時候再說吧。到那時一切都板上釘釘，隨便老太太怎麼鬧，跟熙明華也就沒關係了。
她悠閒的坐在一旁喝著茶水，等待著結果。
蔡百戶手下有功夫，林元青又不是個堅強的，這位養尊處優從小就是寵到大的，現在三十歲的人了可能跟街上那些十幾歲的紈絝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不過是掰斷了兩根手指就立刻受不了要死要活的嘴裡不知道在喊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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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坐在樓上的熙明華都聽見了，那鬼哭狼嚎的勁兒，不知道還以為是受了重刑。
“我以為他多大的膽子敢偷盜御賜之物賣出去，鬧了半天是個不中央的。”蔡百戶興味索然的拎著一條浸了水的鞭子走上樓來，“我這鞭子還沒開始用呢，就受不了了，真是……”
從前那些敢偷盜御賜之物的，不是江洋大盜就是陸地飛賊，還都是大賊，從前做過許多大案一直沒有被抓住的那種，都硬氣得很，知道只要招了那就死定了，所以就死扛著。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那一批在京城外搶了淮南王貢品的山賊，絕大部分是在戰鬥中就被剿滅，但還有幾個大賊頭主要分子都被抓回凌煙衛進行嚴刑拷打，畢竟搶貢品這種事，一般的山賊是幹不出來的。
尤其這批山賊，搶了東西以後居然還沒跑路，簡直是更古怪了，凌煙衛想挖出藏在這些山賊背後的黑手。
這些大山賊也是咬緊牙關死活都不鬆口。
作為蔡百戶，當然是喜歡這種不鬆口的。
不過對熙明華來說，就怕林元青骨頭太硬浪費她的時間。
既然現在知道怕了，那就好辦了。
“蔡百戶辛苦了，這點小意思請蔡百戶喝茶休息休息。”說著，落花已經拿了一個小布袋走到蔡百戶近前。
蔡百戶臉上都要發光了。
他接過小布袋，摸了摸裡面的形狀，似乎是個小藥瓶，頓時笑得更加開心。
這年月，錢是好東西不假，可有的是錢買不到的東西。
到底是九禹山的大小姐，出手就是不凡，真要是那銀子，那還顯得俗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藥，可九禹山出品，能有不好用的嗎？
“舉手之勞，舉手之勞。下官就在這裡給大小姐把風，您且放心進去，保管不會有不長眼的來打擾。”
得，這收了熙明華一小瓶藥，連稱呼都變成“下官”和“您”了。
熙明華也懶得理會這種小事，邁步下了臺階，她倒想聽聽，林元青能說些什麼。
“三叔一向可好，侄女聽說您進了凌煙衛的大牢，特意來探望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