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號。

雖然我跟張阿姨說了讓她十點多過來就好,她還是不到九點就到了。

“早市的菜更新鮮。你看這白菜葉子上,還有露水呢!”張阿姨獻寶似的把菜籃子舉到我眼前。

我向來都是晚上六七點去超市買被人挑剩下的菜,跟張阿姨買來的一對比,確實特別沒有看相。

“麻煩您了。”我既感激,又帶了點歉意。

“這有什麼可麻煩的!”張阿姨輕車熟路地拎著菜進了廚房,“反正我兒子一家三口出去旅遊了,就我一個老太婆在家,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早點過來,還能幫著照顧你。”

我要幫著張阿姨打下手,卻被她強行趕進了臥室。

“你好好休息,什麼都別操心。你看你這小臉,都瘦了一圈了。”張阿姨摸了摸我的臉,滿眼的心疼。

我拗不過她,只得躺回床上。

家裡的路由器被我拔了,我上不了網,就開了電視。

大早上的,好看的節目不多,要麼是各種“手撕鬼子”的雷劇,要麼就是綜藝節目的重播。

倒是S市廣電旗下的一個收費的娛樂綜合臺,別出心裁地搞起了姜越和秦卿訂婚典禮的直播。

我準備換臺的動作一頓,鬼使神差地把遙控器放到了一邊。

訂婚宴在萬豪酒店舉辦,正式開始的時間是11點。所以現在這個時間,畫面裡出現的只有被鮮花、綵帶、氣球隆重裝飾過的酒店大門。

據節目主持人介紹,秦卿早已到達酒店,此時正在由國際一流的造型師做造型。至於男主角姜越,則還未現身。

說實話,這個直播真的很無聊,拍來拍去就只有行色匆匆的酒店工作人員,和其他許多蹲守在酒店外的媒體記者。主持人為了不冷場,一直在絮絮叨叨,卻更讓人厭煩。

我卻堅持了下來。

十點半左右的時候,幾輛黑色賓利陸續停在了酒店正門口。

主持人的聲音明顯激動起來:“姜越終於到了!”

果不其然,姜越從最前面的那輛車上下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禮服,配著純白的襯衫,以往系得一絲不苟的領帶,今天被小巧精緻的領結代替。

他平時搭在額前的劉海,全都被梳了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也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精神,更冷厲。

鏡頭帶到他的時候,他的一個回眸,冷得讓我忍不住抖了一抖。

主持人也說:“姜總不愧是姜總,自帶霸道總裁的高冷氣質。”

姜越沒有急著進酒店,而是繞到了車的另外一邊,拉開了車門。

方仲生拄著柺杖,在姜越的攙扶下慢慢地下車。

他的臉上掛著喜悅的笑,不斷地對著各家媒體的鏡頭揮手示意。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非常不錯。

——畢竟秦卿這個兒媳婦,是入了他的眼的。

我笑了笑,低下頭去看和從前沒什麼區別的小腹。

我為我的孩子感到悲哀,也為我的孩子感到慶幸。

之後,曾在微博上曬過請柬的明星們一個個到場。

一個訂婚宴,高調得像是某個大型頒獎典禮一樣,令得半個娛樂圈的藝人出動。

11點整,酒店大門關閉,甚至還有專門的保安守在門口,只准人出,不準人進。

主持人非常驕傲地說,他們是此次訂婚宴唯一受邀的媒體。因為S市廣電是秦卿的“孃家”,她給了他們“特權”,讓他們能夠進入宴會廳,並全程進行直播。

萬豪酒店今天不接待其他的客人,內部處處也都是粉色的玫瑰和氣球。

這一次的訂婚宴用的是最大的宴會廳,一共擺了五十多張桌子,宴請了近六百名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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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廳最前方是個大型的舞臺,打造成了城堡的樣式,在紫色燈光的照射下,顯得尤其的夢幻。

“訂婚禮都這樣盛大,我不敢想象當他們倆結婚的那天,會有多麼豪華。”主持人捧著臉,看著周圍的景象,語氣中是滿滿的羨慕。

音樂聲驟然響起,鏡頭立刻對準了舞臺。

說是直播,但其實節目組所在的位置並不靠前,只能透過調整焦距勉強拍出不甚清晰的遠景。

司儀首先上臺,說了一堆開場白後,請上了姜越和秦卿。

畢竟不是正式的婚禮,秦卿穿的是經過了改良的簡易婚紗,長度只到膝蓋,也沒有層層疊疊的紗。

她挽著姜越的胳膊,笑得幸福甜蜜。姜越則從始至終都板著一張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司儀讓兩位準新人發表一下感言,秦卿看了一眼姜越,接過了話筒。

“我很高興,很激動,也很緊張。”她羞澀地笑笑,聲音在抖:“毫不誇張地說,比我當年第一次做節目還要緊張。”

“我和姜越……從我剛工作沒多久就在一起了,我們都是彼此的初戀。”

鏡頭忽然拉近,給了姜越一個特寫。

他竟然勾了一下唇,只是眼皮垂下,讓人看不清真實的情緒。

“有人說,初戀不會長久,確實,我們倆不到兩年就分了手。他要回S市來工作,可那段時間我在朝廷臺的節目收視率剛剛開始上漲,我為了事業,不得已和他分開。”秦卿聲調漸低,眼底流露出一絲絲的難過。

“還有人說,初戀是每個人心裡的白月光、硃砂痣,這話也很對。”她又笑了,“我始終忘不了姜越,因此在得知臺裡有一個轉調到S市廣電的名額的時候,我努力地爭取到了。”

“但是事情並不一帆風順,好在我們遇到了不少困難坎坷,兜兜轉轉了好幾年,最後還是走到了一起。”

秦卿握住姜越的手,抬起頭來,滿懷深情地望著他。

而作為她口中的“困難坎坷”,我看著電視上的他們,除了冷笑,就沒有了別的表情。

司儀適時地插話:“秦卿這一番表白非常的感人,不知道咱們的準新郎姜越心裡是怎麼想的?”

秦卿把話筒塞進了姜越的手裡,嗔道:“就算再怎麼害羞,你也要說兩句!快點!”

姜越抬起手,將話筒湊近唇邊,“初戀的確是硃砂痣,不管經過了多少年,那個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像是印在腦子裡一樣,怎麼都忘不掉。”

他的眼神溫柔,笑容繾綣,與先前“冰山總裁”判若兩人。

秦卿臉上的笑容愈發的明豔,我不自覺地攥緊了被單,心臟抽痛的感覺格外明顯。

我拿起遙控,果斷地關了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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