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一張，撥出的白霧，比一般的要濃了許多。
“再說吧，您聞不慣煙味，我出去抽。”
晚安和再見都不想說。
就好像，如今老爺子對他“真情流露”，想要體現一個父親的關懷，但對這個年歲的霍庭初來說，已經不需要了。
因為他需要的時候，正經歷著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時光。
老爺子那話，終究還是在他心裡落下一個過不去的坎了。
霍庭初走了幾步，額角的青筋繃了繃，很明顯是在強忍著瀕臨爆發的怒氣，他回過身，正眼睨向老爺子，當老爺子的目光迴轉過來，霍庭初誤以為從那雙老態的眸子裡，看出了微末的期翼。
他不悅的皺了皺眉，眼色朝菸灰缸裡那團灰燼遞了一眼，“爸，如果您真的要保下大哥，這件事，最好別捅到二哥耳朵裡去，您知道二哥的為人，最見不得藏汙納垢，即便是家人，他也能硬得下心腸大義滅親，不像我……”
後面的話隱去了沒說。
老爺子擱在大腿上的手瞬間攥緊。
霍庭初沒有關注接下來老爺子是何種臉色，他抽著煙，腳步沉穩的走了出去。
一襲黑色的西裝，融入夜色，像是天生就能夠貼合進去的，黑暗的地方，與他而言，並不陌生突兀。
背影落在老爺子眼裡，很不是滋味。
那好像在隱晦的提醒他，這個兒子已經和他漸行漸遠了。
霍庭初走後沒多久，從一樓書房裡閃出一個身影，快速的走到老爺子跟前，開口便是怒氣值充滿的語氣：“爸，您難道真的要把股份都給老三？”
老爺子抬眸，眼色不鬱，他看著怒氣沖天的大兒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抄起菸灰缸憤力的朝霍瑞陽摔擲過去。
“看看你做的好事，還以為能瞞天過海，被查了多少年了，你居然一點警覺性都沒有！”
菸灰缸在霍瑞陽腳尖摔成了碎片，火星吞滅後的厚重灰塵一併砸在了他褲腿上，霍瑞陽當即便像是被燙著了般，驚慌的往後急速的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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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臉色嚇成了豬肝色。
這幅模樣，看在老爺子眼裡，對比剛才霍庭初在他跟前，從頭到尾都能壓的住的沉穩氣質，他對面前這個傾注了最多心血的大兒子更加不滿。
手指著罵開了：“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出去說你是我的種，我都嫌丟人！”
霍瑞陽剛緩過神來，驀地聽見這句貶低他的話，心頭火一寸寸的往上蔓延，毫無遮掩的表現在他的臉上來了。
“您丟人？您丟過人嗎？您有沒有想過，把股份全給老三，自己倒是退居幕後做閒散的太上皇了，可我還得和老三鬥，以後他手裡捏著的股份，在盛輝便是當之無愧的一把手，隨便想個由頭就能把我給下了，您偏心也偏得太離譜了！”
老爺子壓也壓不住的火氣，被霍瑞陽再層層的往上挑，他只覺得一股血氣直往頭上衝，頂得腦仁都疼。
“你三弟要是想揪你的錯處，就他收集的你的那些罪證，隨便拿出一樣來，就能壓得你一輩子都不能翻身，他要找由頭？他要找早就找了，還能讓你安安穩穩做科研部的經理那麼些年！”
霍瑞陽眼神閃了閃，他知道霍庭初的能力，卻也嫉妒他那樣的商界天才，現在這些話被老爺子給擺到明面上來說，才是最難堪的。
他瞥了一眼腳下的灰燼，一腳踩了上去，“不是都已經銷燬了嗎，股份轉讓書也沒簽，您還是有迴轉的餘地的……”
“糊塗！”
老爺子用力的啐了一口，氣得不輕。
人在盛怒情緒下，是難以有理智的。
一肚子要教訓的話堆積到一處了，他反而不知道該罵哪一句。
老爺子怒不可遏的指著霍瑞陽：“我究竟偏心誰，心裡沒點數嗎，一開始我的確是將你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的，是你自己不爭氣！盛輝百年基業，怎麼能毀在你手裡！你底下兩個弟弟，老二入了律師行業，老三是人人誇羨的商界天才，你年紀最長，反而成了最沒用的一個！”
霍瑞陽不服氣：“老二的心思從來就沒在商場上，他威脅不了我，老三本來也是威脅不到我的，如果不是您執意要將他給接回霍家，也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聽聽，聽聽！
這就是成功者和失敗者的差別。
霍庭初從來都是用成績說話，他本人說出口的東西很少，所以穩重，有威信，在盛輝也能服眾。
他天生就是為這個戰場而生，天生就該是王者，能夠在公司裡爬到如今的高位，老爺子對他的扶持，其實很少。
可霍瑞陽不同，他走的每一步，老爺子都是仔細的打量過的，確保萬無一失才會讓他碰。
但恰巧就是這種萬無一失，逐漸的把霍瑞陽養成了一個廢人。
看待事物，腦筋實在通透簡單！
老爺子眼一瞪，威嚴登時擺了出來：“老三是我的兒子，他當然要回霍家來，要回來認祖歸宗的！”
霍瑞陽還想說什麼，但他看出老爺子已經不想同他說任何話了，眼睜睜看著老爺子扶著沙發扶手起身。
伸手去拿柺杖的時候，霍瑞陽趕緊過去，想扶一把。
可手還沒到，就被老爺子給揮開了，沉聲斥出一句：“用不著！”
“你給我好好的反省，自己究竟錯在哪兒了，別怪你三弟在公司裡日漸做大，我從來沒有給你們任何限制，他進入盛輝的時候，手頭只有5%的股份，這才幾年光景，就坐大到了55%，可你呢！一開始給了你15%，現在還是15%！”
老爺子這話，就差明明白白的罵霍瑞陽是廢人了。
說完之後，他氣性更不順了，一張老臉氣得通紅，怕是高血壓要犯了。
妻子雲蓉一直都在房間裡，連著聽了兩輪的爭執，她聽出老爺子語氣裡的異常，怕他這會兒是強撐著，趕緊從樓上下來了，將他往樓上扶。
臨走之前，警告的盯了霍瑞陽一眼，那意思，是讓霍瑞陽暫且等待，別再激怒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