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霍庭初沒下老人的面子,跟著往裡走。

霍老爺子等在沙發上,茶几上放著一套茶具,茶壺坐在爐上,茶煮得並不久,還沒聽見沸聲,空氣裡有股淡淡的茶香味。

他老人家面前放著一盤殘局,手中卻沒半個子。

聽聲,眼廓往上抬起,視線恰好定在霍庭初身上,一雙眼眸內精光灼爍,仍可見得年輕時候在商場上的魄力和傲氣。

霍老爺子鼻腔裡撥出一聲氣,像是才打了個盹,“來了?”

霍庭初在老爺子對面的那朵雙人沙發上,面色冷清,連帶著語氣也是冷的,“找我回來有什麼事?”

霍老爺子笑了兩聲,聽上去倒更貼近與不滿的哼聲:“你是我兒子,讓你回趟家罷了,你倒慣會開門見山的。”

“您沒事是不會找我的。”霍庭初不明意味的說了一句,低沉的嗓音辨別不出明顯的喜怒來,一臉沉穩的表情,讓人尋不到半點缺口。

霍老爺子挑了下眉梢,對這個兒子的冷淡,他已經習慣了,抬手朝棋盤上示意了下,“你去年留下來的殘局,陪我一塊下完。”

霍庭初高挺的眉弓下,淡漠得不露情緒。

他伸手進棋笥裡,捻了一顆黑棋,看出棋盤上的局勢是該黑棋落子,果斷的將棋子落了下去。

老爺子嘆一聲:“原來是下到這一步的,難怪我怎麼都解不開。”

霍庭初並不會把這話看做是誇獎,事實上,他活到這個年紀,就沒得到他老子的一句誇獎,“您不是解不開,是不想解。”

話落,霍庭初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唇角,打火機已經湊到了跟前。

在打燃之前,老爺子淡淡的說了一句:“我很多年沒抽過了,現在聞到煙味有點頭暈,知道你煙癮大,先忍忍。”

霍庭初終於正眼朝老爺子落了一眼,似是有些生疏意外,隨即,他將煙和打火機收好。

老爺子正好落完一子,“該你了。”

霍庭初捻起黑子,專心的和老爺子下棋。

一盤殘局,因他無心戀戰,十五分鍾內速戰速決,“最後這子落下去,會不會下您的面子?”

言下之意,霍庭初已經是贏家了,言語間的自信,順便也提醒老爺子,已經沒有路數可以翻身了。

老爺子哈哈笑了兩聲,龍鍾的渾厚嗓音,中氣十足,“你也不是第一次贏我,要下面子也早就下了。”

霍庭初落子,勝負已分。

他的手從棋盤上離開,指尖定在一處稜角上,繃直,清水般的眸子微微垂著,忽然問道:“叫我回來是因為什麼事?”

老爺子已經撐了太久的鋪墊,知道已經拖不下去了,“你手裡有你大哥貪汙的證據?”

霍庭初笑了,唇角勾挽起的笑容又嘲又諷,“爸,不只是貪汙。”

老爺子狠狠的震了一下,但到底是見識過大風浪的老人了,很快便鎮定下來,“你要做什麼?”

霍庭初沒說,他叫來宮叔,給了車鑰匙,讓宮叔去他車裡拿一份檔案。

此時,用文火慢煮的茶開始有了反應,水面出現了細小的水珠,像魚眼一樣,有輕微的“噗噗”聲。

此為一沸。

不久,宮叔將檔案取來,遞給霍庭初,霍庭初轉手給了老爺子,“您過目。”

老爺子接過的時候,明顯是遲疑的,他太清楚三個兒子的品行,霍庭初是最嚴謹的一個,這與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一旦被他給盯上了,那便是釘死了的。

至於大兒子霍瑞陽,向來是個慣會動歪心眼的東西!

果然,檔案裡的內容,氣得老爺子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手裡緊緊的抓著檔案,氣得手腕都在發抖,“這個畜生!”

霍庭初給老爺子緩衝的時間。

他沉目盯著茶壺,紫砂壺邊緣如湧泉連珠。

已是二沸。

純白的煙霧嫋嫋升起,朦朧了霍庭初的眉眼五官,以及他唇角那絲冷到極致的淡笑,煙霧最終消散在霍庭初寬闊的眼廓間。

他輕微的抬了下眉,便又是一臉的面無表情。

“不止貪汙,收賄受賄,出賣公司核心機密,三翻四次從財務支走公款,變成自己的私錢,海外的兩家公司,已經被他坐空。”

霍庭初換了個姿勢,手肘彎曲的支在沙發背上,“爸,數項罪名,如果您不信,我那兒還有更詳細的。”

老爺子面色肅冷,“不用,我信!”

從霍庭初這兒拿出手的東西,那必定是鐵定如山。

或許在這之前,老爺子料想過,但絕對沒有想到會嚴重到這個程度。

這份檔案裡隨便拎一條證據出來,都夠霍瑞陽喝一壺的了。

老爺子的反應,在霍庭初的意料之內,但有一樣,恐怕他是猜不準的。

“爸,你要保大哥嗎?”

紫砂壺中,茶水已到三沸。

氣氛已達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空氣中無形的硝煙,緊密的瀰漫在父子博弈的試探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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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庭初執起壺柄,往兩個骨瓷杯裡分別倒了茶水,一杯放老爺子跟前,下傾的身子直起後,脊背比先前挺得要直,這是一種發自本心的防備姿態。

老爺子看了一眼那杯茶,面色隱隱閃過些愧疚不忍,“三兒,要怎樣,你才肯放過你大哥?”

霍庭初高挺的眉弓下,那雙湛黑眼瞳裡,已然是一片死寂。

想象中的,和親耳聽見,那種剜心的疼痛是不能夠比的。

他很快控制好了情緒,醇厚沙啞的音色中帶著幾分強勢:“兩條路,我將這份證據送上去,該如何定罪就如何定罪,第二,您手中那17%的股份,轉到我的名下,這份罪證我銷燬,只要大哥不再犯事,就此揭過。”

霍老爺子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霍庭初,他嘴巴有些幹,好些話難以啟齒。

他緩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手背手指留下了歲月的褶皺,手勁也不太能端得穩。

霍庭初起身,弓腰,雙手伸到老爺子跟前,替他將快要從手中懸落的茶杯穩穩接住,放回茶几上。

他做這些,並沒有諂媚討好的痕跡,純粹只是身為人子該盡的孝心罷了。

老爺子意有所指:“你就只是要我手裡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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