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暖低低的笑了一聲。
她向來是個藏不住事的，就差沒明擺著說，她相信老闆娘的話裡有貓膩了。
可霍庭初的耳朵多尖啊，她就那麼一笑，霍庭初冷不丁盯她一眼。
顧暖登時就老實了。
當面笑話人，是個不好的陋習啊。
霍庭初給顧暖碗裡添了兩勺湯，低沉瓷實的嗓音，倒也聽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怒：“不是難受嗎，多喝點。”
顧暖很自覺的把這話的潛臺詞給理解成了——你閉嘴吧！
素炒和牛肉是一塊端上來的，老闆放在一個托盤裡，老闆娘幫了把手，菜上齊後，老兩口沒再打擾他們。
這頓飯顧暖吃得挺安生的，兩碗湯下去後，胃口都開了。
許是在遊艇上蕩得比較厲害，又吐過，她的確是餓了的，再加上沒有西米米在一旁管制，她吃得飽飽的，最後還饜足的喝了一杯果汁。
“吃好了？”
顧暖擦擦嘴，憨憨笑著，像一隻討好主人的薩摩耶，“飽了。”
“那走吧。”
霍庭初去結賬，顧暖回頭去拿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起身的時候，才注意到霍庭初似乎沒吃多少，一開始添的那碗魚頭湯，碗底還剩了小半，米飯幾乎是沒動，筷子都乾乾淨淨的。
顧暖怔了怔，愣半響才跟出去。
剛好，霍庭初已經結了賬，收回來的零錢疊好塞進錢夾裡。
顧暖出去的時候看見廚房在靠門口的地方，算是開放式廚房，她悄悄問了老闆娘，知道還有一屜蒸餃，一併買下來，讓打包。
霍庭初在門口等她。
顧暖單手拎著塑料袋，另一手上搭著他的西裝外套，瞥見他挺拔站立的修長身影時，一腳從門檻後跨了出去，快走兩步。
獻寶似的將打包盒拎到他眼前，“給你的。”
霍庭初看了一眼，古井般的深眸，不見一點波動起色，只淡聲問她：“這是什麼？”
頗有明知故問的嫌疑。
顧暖後知後覺，好像不該在他面前表現得過於殷勤。
小下巴一抬，高傲做作的表情就出來了，“蒸餃，老闆娘沒賣完的，我看你沒吃多少，就給你買了。”
霍庭初抬了下眉梢，沒接，居然撂下她轉身就走了。
顧暖一臉懵逼，懵完後在臉上用力搓了一把。
怎麼不領她情呢！
顧暖逮著他的背影狠瞪了一眼，可還不是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誰叫她沒車呢，誰叫她被認出的風險太高呢。
回去的一路上，車廂裡的氣氛就像是死了一樣。
誰都沒有說話，顧暖這麼神經大條的人，都覺察出霍庭初的情緒不大好，默默的往車門靠緊一些，就怕被某些人身上的低氣壓給凍成碎冰渣。
給她煎熬得！
說是數著秒數到家的也不為過。
顧暖解開了安全帶，側眸看了看男人隱在半明半滅光線下的臉廓，忽然覺得嘴唇發乾。
“謝謝你送我回來。”
她打算將那袋蒸餃一併帶走，“你不吃的話，我拿出去扔了。”
霍庭初沒有搭她的話，顧暖討了個沒趣，擰開車門要下去，霍庭初驀地伸手按在她手腕上，連同塑料袋裡那盒蒸餃也一併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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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惚了瞬，回頭看他，眉心下意識的擰起，“你又想吃了？”
霍庭初只是看著她，不甚明朗的光影下，他眸子似水面上瀲灩的白光，低醇的嗓音，摻雜著一絲絲的厚重：“你只信我就好，不用聽旁人如何說。”
“呃？”顧暖不好意思說自己沒聽懂，可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她看霍庭初的臉色，好似認真到了極點，不好拂他的面子，卻也忍不住問了一句：“信……信你，什麼意思？”
霍庭初微微嘆了一口氣，低沉沙啞的嗓音，約莫帶有蠱惑：“相信我，不論現在還是以後，你只需信我就好。”
這算是解釋了吧，可顧暖還是沒聽懂。
她試著抽了抽手，奈何手腕被他壓得很緊，不大抽的出來。
顧暖反捉住他的手，小手捏著他虎口的位置，另一手覆過來，在那盒蒸餃上拍了拍，“這個留給你吃吧，應該冷了，你拿回去熱一熱。”
霍庭初眉心蹙了蹙，狹長的眸子，緊凝著她。
顧暖也在看他，一雙澄澈的眸子，乾淨得不摻雜一點雜質。
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堪比初初生出來的麋鹿。
她當真……
是什麼都不懂啊。
霍庭初知道顧暖在感情上的遲鈍，可遲鈍到這份上，那也的確是難得。
他突然釋懷了，不那麼逼著她，“好，我會吃。”
顧暖嘿嘿笑了兩聲，“那我先走了啊，你回去的路上，開車小心。”
“嗯……”霍庭初喉結上下滾動。
顧暖下車之後，回頭去看了一眼。
隔著前擋風玻璃，一眼瞥見男人臉廓前亮起的那抹紅點。
霍庭初在點菸。
顧暖老早就發現了，霍庭初的煙癮很大，但拍攝的時候，他忍著一根也沒抽，想必這會兒是忍到不能再忍了，才會在她剛走便摸出煙來抽。
四目相對，顧暖站在路燈下，渾身被暖絨的淺金色燈光籠罩著，她衝著霍庭初揮手，咧開的大大笑容，好似降生人間的天使。
對霍庭初來說……她的的確確算得上他的天使。
霍庭初抽了一口煙，抬手將煙從唇邊拿開，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的攫著顧暖。
顧暖倒退了幾步，還沒來得及轉身，後背撞到路燈的柱子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下一秒，手機響起，她拿出看了一眼，立時往身後看去。
狐疑的接起電話，還沒說話，男人沉沉的聲調，已然在她耳裡：“到家了給我發個簡訊。”
顧暖撓撓頭，心想有必要麼，不都已經送到家門口了嘛，還差那一條簡訊。
“好呢……”
“好好走路，看著腳下。”
顧暖囧得不行，趕忙再應了他一聲好，掛了電話就往樓裡走去，手繞到肩膀後去碰了碰，奇蹟般的，被他羞了兩句，被撞的後背居然不疼了。
霍庭初仍坐在車裡，目送顧暖，直至她的身影拐進電梯裡，視線也久久沒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