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歆跟顧君沉對視一眼，清晰的看見她眸底躍然而上的欣喜。
“您就是王先生嗎？”
中年男人一改之前的冷淡，熱情的請他們二人坐下，“叫我王廣就好。”
言歆沒想到會進行的如此順利，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開口，“王叔叔，您認識我的父親？”
王廣給他們用舊茶杯泡了茶，言歆本以為顧君沉會嫌棄，轉眸見他神色如常的接過。
“我跟志遠是故交了。”
顧君沉一直未曾開口，如今才說道：“你守著這個地方不願意離開，恐怕也是為了等她？”
王廣點了點頭，對顧君沉的一語中的有些詫異，“是，我受了志遠的託付，等他的子女過來找我要一樣東西。”
這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他竟然為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的承諾，放棄了高額拆遷款的機會，這樣的友情該有多重要。
“王叔叔，如果我能早點來找你，就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言歆環視了一眼這裡的環境，可以用破敗來形容。
王廣抿唇未答，卻也不著急拿出東西，而是坐在了二人的對面。
“你父親現在還好嗎？”
言歆臉上的笑容僵住，看著王廣有些回憶的樣子，皺了皺眉。
“我們也有十年沒聯絡了，我到現在還記得你母親最拿手的糖醋小排，當真是好手藝。”
顧君沉握住她的手，代替言歆開口道：“這十年來，你跟言家都沒有聯絡過嗎？”
這很不符合常理，既然他肯為了一個承諾堅守到現在，怎麼連言家出了這麼大的變故都不知道。
“沒有，自從志遠把這件事託付給我之後，我們就斷了一切的聯絡，實在是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言歆心裡有很多問題，可現在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問出口。
“王叔叔很抱歉，我父母七年前就因為意外過世了。”
王廣手中的茶杯陡然打翻，他渾然顧不上熱水的滾燙，眼圈立刻紅了，他摸了摸口袋，似乎是在找煙。
還是顧君沉拿出自己的香菸，主動點燃了遞到王廣的手裡。
他顧不得道謝，急忙吸了幾口緩釋心情，被煙嗆得咳了幾聲，可抖動的手指仍舊哆嗦個不停。
“怎麼會這樣……我一開始就應該想到的，可是……”
王廣喃喃了幾聲，突然用手掌將自己的臉矇住，從他粗糙的指縫中，言歆看到了點點的晶瑩。
她動了動唇，想上前安慰，顧君沉卻衝她緩緩搖頭。
這個時候，還是讓他自己消化比較好。
半晌之後，王廣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淚眼沾溼的看著言歆，咬了咬牙說道：“你跟你母親真的很像。”
言歆斂眸，母親溫和的音容再次出現在面前，她被這樣的情緒感染，生怕自己落淚再讓王廣難過。
“沒想到一轉眼十年就過去了，這位是你先生吧？”
言歆頜首，“是，我已經結婚了。”
“言和呢？他怎麼樣，今年是不是也要二十歲了。”
言歆並未將言和病情的事情說出來徒增他的傷感，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我沒能帶阿和過來看您，等下次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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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
王廣抖落菸灰，聲線已經平淡下來，“把東西交給你，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他起身，緩緩走進裡間，言歆甚至能夠看出他有些踉蹌的腳步，雖然並未聽父親提起過這個人，但看他的表現，就能知道他絕對不是白慶澤那種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小人。
沒過一會兒，王廣重新出來，他將一把鑰匙放在言歆的面前，“你父親留了一棟房子，這十年來我就是為了完成志遠當時的囑託，現在鑰匙重新交到你的手裡，我也算是沒有辜負友人對我的信任。”
他長舒了一口氣，一直壓在身上的擔子突然輕了，可那種無力感再次傳來，想要言志遠的離世，他還是無法接受。
“王叔……”
王廣抬手示意言歆不必道謝，“我曾經欠了志遠很重的人情，現在終於還清了，你也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這是我跟你父親的約定。”
“地址在鑰匙的背面貼著，我可以保證這十年沒有人踏入那棟房子，但是再去之前，我還是希望你能做好萬全的準備。”
“此話怎講？”
此刻的王廣不再隱瞞，畢竟如果他遺漏了任何小問題，都有可能給言歆帶來大麻煩。
“你既然選擇現在來找我，那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困難，當年志遠在傅靜手底下究竟做了些什麼，我並不清楚，但房子裡面應該有留下的線索，一旦你決定進去，就要做好被傅靜察覺的準備。”
王廣的聲音如凜冬一般帶著蕭瑟，涼而滄桑，“我想你父親的死跟傅靜也有關係吧。”
“王叔叔，難道在十年之前，我父親就已經開始提防傅靜了嗎？”
可那個時候，他還在傅靜的手底下如日中天，難道就已經預想到自己的以後了嗎。
“比十年還要早，志遠是個聰明人，在做事之前他一定會有萬全的打算，提防傅靜恐怕從一開始就有了。”
在言歆的記憶之中，父親一直都是老實憨厚的樣子，如果不是透過這一段時間的深入瞭解，她真的不能想象，那個會把自己扛在肩頭嬉笑的言志遠，竟然有如此深遠的心思。
“好了，我要交代的就是這些事，你們還是早點回去吧，畢竟這裡現在並不安全。”
他朝外面看了看，之前那些來強行拆房子的人，早晚都會回來。
“王叔叔，那您還要住在這個地方嗎？”
王廣有些留戀的摸了摸掉了漆皮的桌角，“不住在這裡了，我的心願已了，打算去別的地方走走。”
“王先生，拆遷款會打到你的賬戶，如果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助，盡可向我開口。”
顧君沉將自己的私人名片留給王廣，並交換了他的聯繫方式，但王廣卻提醒了言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要聯絡他。
這件事，從葉傳將紙條交給她的那一刻起，就說很多遍，可為什麼不能聯絡，對言歆來說還是一個迷。
回去的路上，言歆始終握著那枚鑰匙。
“我真的沒有想到，父親竟然在申城的郊外買下一棟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