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嬤嬤到底是宮裡出來的人,對於這樣的場面她早就見怪不怪,是故她便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眼觀鼻鼻觀心,“既然娘子們都到齊了,不如咱們便說說這茶理吧。”

“何謂茶?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數十尺。其巴山峽川有兩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樹如瓜蘆,葉如梔子,花如白薔薇,實如栟櫚,蒂如丁香,根如胡桃。[1]”

“若是想要烹製出好茶,首先需要學會分辨茶的好壞,若是好壞不分,泡出來的茶水亦是參差不齊,品級不對。”吳嬤嬤笑道,“各位都是侯府千金娘子,定是見多識廣,這點奴是不必擔心了。”

隨即吳嬤嬤便開始介紹起了案几上的茶具,介紹完之後她倒是未曾直接教她們上手,而是親自自己泡了一壺茶,又煎了一壺茶,煎的那種是濁茶,常用於吃,而泡的那種是清茶,常用於飲。

所謂濁茶便是將烘乾後的茶葉碾成粉末,和水一起煮,在煮茶時放入了鹽和一些調料,隨後盛出,飲用時直接與茶葉一同吃下,這便是所為吃茶。

而清茶便是白潯琬常喝的那種,選上好茶葉,放在茶具中,經過幾道工序之後泡出來的清茶。

為了顯示泡茶人對飲茶人的尊敬,泡茶人倒茶時還得將壺嘴點頭三次,這便是所謂的“鳳凰三點頭”。

做了這一切之後,吳嬤嬤將泡出來的茶沒人分了兩盞,“若是想要知道自己泡的茶的火候,首先需要知道掌控好火候的茶到底是什麼樣,奴不才,方才這兩種茶水的火候,正當剛剛好,各位娘子可以嚐嚐。”

白潯琬自然是先選那清茶,才放置鼻尖,便能聞到茶水清新的香氣,這不過是普通的紫筍茶,在吳嬤嬤的沖泡之下,竟還能散發出如此香氣,這使得她不得不心生佩服。

再說這濁茶,她倒是也曾吃過,但有些濁茶的味道實在難以入口,入口之後還伴隨著一股子澀味兒,這使得她竟是遲遲未曾下手。

只是如今在這種場合,再不願意也不能,是故她端起那杯濁茶,吃了一口,單單這一口,白潯琬便覺得與以前她吃過的任何濁茶都不同,清新爽口,竟彷彿是一道美味的菜餚一般。

果然是宮裡的茶師,就是不同。

如此授課,直到晌午才堪堪結束,白溪玟因為白老夫人的那句“混賬”變得十分老實,在整個課業之上,竟是半分差錯也無。

從涵英苑離開,白溫玹叫住了白潯琬,“七娘,我那兒的紅魚多了好些,你不是喜歡嗎,今日正好有空,一起去挑些吧。”

經過白溪玟如此囂張白沐珏有恃無恐的一上午,白溫玹心中怕是有些動搖了,是故白潯琬會意,便隨著白溫玹去了她的院子。

還是晨間的那個花廳,還是那個坐席,白潯琬隨意得跽坐了下來。

原以為白溫玹會同她客套幾句,沒曾想,白溫玹竟是直接開口道,“你想讓我怎麼做?”

白潯琬挑眉,“三娘這是想通了?”

白溫玹冷哼一聲,“四娘和八娘如今根本是一個鼻孔出氣,你我二人也沒必要如此。”

白潯琬掩嘴,“三娘倒是比旁人更加識時務些。”

白溫玹才不會同她客氣,又問,“我該如何做?”

“三娘什麼都不用做。”白潯琬道,“我只要三娘的立場便夠了。”

“真的?”白溫玹才不會相信她的話,只要站在她這邊就有豐厚依靠,哪裡會有這種事?

白潯琬道,“自然是真的。”

隨即她起身,走到白溫玹的面前,伸手從她的頭上拔下了一枚極為好看的紅瑪瑙簪子,“若是三娘不棄,以此為憑,你給我這個,我便還你三倍銀兩,你覺得如何?”

白溫玹蹙眉,“這是?”

“自然是信條!”白潯琬道,“這是三娘的信物,做生意都有決裂的時候,更何況合作,說實話,我是怕有朝一日三娘反悔罷了。”

白溫玹冷哼一聲,“我自是不會反悔的!”

攬雲軒中,慕容雲正捧著肚子艱難的坐在床榻之上,塌下有一火盆,火盆中煙霧繚繞,聞著竟是艾草的香味。

白溪玟氣沖沖得走到攬雲軒內,尋了坐席一屁股跽坐在自己的腿肚子上,掄起一旁案几上的茶盞正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不是去老夫人那兒學茶道了麼?怎地竟是這般回來的?”慕容雲緊蹙著眉頭,看著她,晨間白溪玟在涵英苑的事,慕容雲也多多少少有些耳聞,但後來聽聞白老夫人並未為難白溪玟,她也沒怎麼放心上。

畢竟白老夫人與她早已經積怨已久,今次她又有孕在身,若是動了胎氣,那麼她便真真少了籌碼了。

白溪玟怒道,“真不知道她是個什麼賤田舍!”

“白潯琬?”慕容雲挑眉。

“母親!”白溪玟心中憤怒,“若是老夫人對所有人都是那般冷淡那還好說,可偏偏那白潯琬,明明已經晚了,老夫人竟是那般抬舉,竟在茶師面前說她便是府中嫡女!明明我們也是孫女,她白潯琬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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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雲雙眼一眯,“你說老夫人有意抬舉白潯琬?”

“可不是麼!”白溪玟道,“若不是因為她,老夫人豈能當眾責罵孩兒!母親,你要給孩兒做主啊!孩兒真的一刻都等不了了!”

慕容雲蹙眉,“看來老夫人是存心想要跟咱們作對了,”

白溪玟起身走到慕容雲的面前,扯著她的衣袖道,“母親,我要讓白潯琬生不如死!我要讓她身敗名裂!”

慕容雲卻是直接抽開她的手,護住自己的肚子,“莫要急躁!老夫人如今站在白潯琬那邊,咱們沒辦法!”

“怎麼沒辦法?”白溪玟道。

“你可還記得,前些日子那神醫在白潯琬的院子裡搜出了什麼?”

白溪玟冷道,“不就是一株花草和一個梳妝盒子嘛!”

“那株花草可是翁嬤嬤吩咐落英買的。”慕容雲道,“翁嬤嬤是咱們院子裡的,不消多猜測,她們怕是已經知道了,若是咱們再動手,恐怕也不能了。”

“母親!你就是膽子小,哪裡就不能了?”白溪玟狠狠道,“難道女兒受如此大辱,你都不管不顧嗎?”

“凡是要冷靜!”慕容雲本還想勸說,可白溪玟似乎聽不進去,她直接站了起來,“既然母親不幫我,我便自己想辦法!”

[1]:出自《茶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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