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在京郊,也不可能這麼早便出發了吧?

水芸立在一旁,她看著白潯琬滿是不願意的模樣,提醒道,“娘子,今日翰林街口有月旦評,路途擠了些,若是晚些出門,怕是到午後了車子都還未出城門呢。”

在大楚國,入仕為官有四條途徑,首條是皇帝陛下看中了之後直接封了官位,次條則是大家氏族之間相互考察,選舉出最有資格的士子入朝為官。

第三條便是太學院,被氏族考察淘汰了的士子們,便會由氏族長老推薦進入太學學習,以此獲得官位。

這第四條途徑便是這月旦評,每月都會有一位朝中賢能之士來主持一場月旦評,何為月旦,便是每月初一始,所有有才華之士皆可將自己的文筆書畫掛在翰林街口,掛上十幾日後,便由賢能之士進行品評。

無論是誰,一經品題,身價百倍,世俗流傳,以為美談。因而聞名遐邇,盛極一時。

這也是唯一一條草民入仕的路了。

馬車漸漸行走在坊市間的道路之上,大楚國的國都仿照著強盛的南齊國都而建,東西南北統共分了一百零一個坊市,每一個坊市內有十餘戶至二十餘戶人家,比起南齊國都的一百八十坊市,每個坊市五十戶人家相比,小是小了些,但每條街都十分寬敞。

日頭全都露了出來,他們在坊市之間竟也行走了一個時辰,只是越往前,馬車的速度竟是越來越慢。

性子有些急的蕊兒朝外頭車伕問,“外頭這是怎麼了?”

車伕道,“娘子放心,前面只是稍微有些堵罷了,過一會兒便好了。”

白潯琬趴在几子上,用手支著腦袋,看向窗外,“我本以為京都熱鬧的地方只有兩處,一是西市,一是東市,沒曾想這月旦評竟也是這般熱鬧。”

蕊兒也是瞥了瞥嘴,“明明都是月中了,理應叫月中評,為何會被稱為月旦評?”

水芸邊給白潯琬倒了杯茶,邊解釋,“月旦評三字是皇帝陛下賜下的,本想著能夠快些選賢舉能,可剛下令時本以為會有百姓蜂擁而至,只沒想到過了十日才有人拿了自己的作品前來,後來便漸漸成了這樣的習慣。”

水芸說道這,馬車突然停住了,蕊兒再一次問道,“怎麼回事?”

車伕道,“前頭有兩輛馬車擠住了,娘子,咱們許是要等等了。”

白潯琬似乎並不著急,只笑道,“反正不急,不如咱們再等等吧。”

正此時,一通鑼鼓聲響了起來,外頭有人叫道,“今日來品評的竟然是太學博士李宏宇李博士,今日怕是很有看頭了!”

“李博士?”白潯琬看向水芸。

到底是在京都呆久了的侍婢,直接解釋,“這位李博士可算得上是當代大儒,武炎十二年,年輕氣盛的李博士與太上皇對了一首詩,便被太上皇選中當太學院太常,可李博士此生志不在此,便婉拒了。”

“那他豈不是對太上皇不敬?”蕊兒脫口而出。

水芸道,“太上皇可是聖人,自然不會將李博士的無禮放在心上,還特賜李博士為太學博士,到如今大約是十幾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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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這位李博士學識淵博才會被外頭眾人所推崇。”白潯琬道。

水芸搖頭,“不,這位李博士有一個習慣,若是他看不上的東西,他會將其貶的一文不值,但若是他看中的東西,他絕對會愛不釋手。”

還真是不一般的人物。

白潯琬朝著窗外翰林街的方向微微一笑,眼神中竟是充滿了羨慕,倘若她身為男兒之身,又會是怎樣的一世呢?會不會又會誤信他人,生不如死,終了半生呢?

水芸見白潯琬的模樣,輕聲問道,“娘子可是有心事?”

雖然水芸做的面面俱到,而且年紀也比她身邊的小侍婢們大,顯得更加的沉穩大方懂事,可她終究是老夫人給的,所以白潯琬對她自然也是七分真三分假。

“沒什麼,我只是不自覺中想起了我的母親。”白潯琬說著有些哽咽。

水芸見她如此,輕聲寬慰道,“夫人若是見到娘子如此,心中定然是十分欣慰的。”

“或許吧。”白潯琬掐住了這個話題。

馬車開始慢慢行走,沿途的聲音白潯琬皆能入耳,想來也是個極為熱鬧的場景,奈何水芸在場,她只能裝作乖巧模樣,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若是能在月旦評中看中幾個有才能的士子,隨後暗中栽培起來,有朝一日定能為她所用,可如今,她也只能眼睜睜錯失這良機。

突然間,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這幅山水畫,先生只說塗鴉之作,小生著實不敢苟同。”

“哪裡來的豎子?竟這般無禮?”這應當是僕人的聲音。

李博士隨即擋住了僕人,朝那說話的少年道,“那你倒是說說,這塗鴉之作中有什麼可值得賞的?”

少年道,“這雖說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畫,但其上下有度左右有圍,每一筆的力道都十分均勻,乍一眼看去,卻是沒有亮眼之處,但先生不妨眯著眼睛看看,看這上頭到底畫的是什麼?”

李博士聞言,便捧起了那幅畫,眯了眼睛看了看,卻見原本的層巒疊嶂頓時化作了一個漄字,這其中果然有奧妙。

李博士看了半晌,未曾出聲,那少年又道,“先生方才品評的那首詩,小生以為……”

“郎君,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夫人讓婢子來喊你回去。”一個著花青色襦裙戴著面紗的侍婢撥開人群朝那少年喊道。

那少年愣了愣,於是朝那侍婢作揖,“請母親等我半刻鐘。”

坐在馬車中的白潯琬聽到此處,既是好氣又是好笑,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今日跟在她馬車後頭的盧家郎君,他可是個文痴,遇到此事,他自然是想要下去論一論的。

方才馬車正好停了,盧永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而那侍婢卻是青青,盧家母子是想要偷偷去馬球場,自然是不想驚動太多人,而她的馬車中有一個水芸,若是被水芸知道了,那麼就意味著白老夫人就知道了,一旦白老夫人知曉了,恐怕白老夫人便不能再安心地利用她了。

所以她也只好暗地裡進行。

好在青青蒙了面紗還低沉著聲音,不然定是要被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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