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嬤嬤瞧了一眼慕容氏,只道,“小夫人莫要在風口站著了,仔細身子。”

慕容氏臉上一僵,她如今在府中的位分形如嫡夫人,如今府中奴婢們都管她稱一聲“夫人”,而如今婁嬤嬤光明正大喊她“小夫人”,這說明老夫人並未曾承認她的身份。

她轉過身來,朝白潯琬道,“七娘舟車勞頓,還是先回院子裡休息吧,老夫人處,婢子自會去稟報。”

“那……父親呢?”白潯琬細聲問道。

婁嬤嬤道,“侯爺公務繁忙,怕是不得空,七娘大可先回院子,再過幾日,侯爺得空了再去拜見也不遲。”

堂堂一個嫡女回府,竟是如此靜悄悄,白潯琬自然早就想到了,只不過沒想到此刻的心會如此的寒涼。

阮氏在侯府中住的是臨水閣,而她的院子,名曰望水閣,並非是什麼有寓意的名字,這個侯府是皇帝陛下念及白老侯爺當年的功勞這才給白府賜下的,這是一座前朝另一位侯爺的府邸,只可惜那位侯爺一生無子,是故這府邸便空了下來。

裡頭的陳設幾乎全都按照白章自己喜歡的樣式變過了,但唯獨這一東一西的水閣基本沒有變,臨水閣就叫臨水閣,望水閣就叫望水閣。

阮氏進門後,白章便將她挪進了臨水閣,而白潯琬出生之後,便住進了望水閣。

別的姐妹身邊都有人照顧著,就連白溫玹也都有老夫人教導,唯獨她只能自己一人在望水閣中獨坐風雨,什麼都沒有。

白潯琬嘴角微微勾笑,以後不會了。

重回望水閣,這裡頭的一草一木都是那般的陌生又熟悉,院子裡的水池雖不清澈,但無雜草,被修理地很乾淨,看得出來,這裡的一切的確有人打點過的。

白潯琬剛坐下來,院子門口便來了一位嬤嬤,這位嬤嬤是慕容氏身邊的,叫苗嬤嬤。

苗嬤嬤身形偏肥胖,是故她從遠至近走過來,像極了一頭蠕動著的熊。

她身後還跟著一位侍婢,看著約莫二八年華的年紀。

“婢子見過七娘子。”苗嬤嬤的嗓門大的很,這麼一聲,便使得院中的其他人都往她這邊瞧了一眼。

白潯琬此時正跪坐在廊下休息,見苗嬤嬤來了,便禮貌性地回應,“不知可是慕容姨有什麼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苗嬤嬤雙眼笑得眯成了一條線,“夫人聽聞娘子身邊一個侍婢受傷,無法侍候七娘,便讓婢子給娘子添一個,夫人也不敢添多,怕擾了七娘清淨,便從一眾侍婢中挑了個好的給娘子送了來。”

說著,她閃過身,朝那侍婢道,“落英,還不快見過七娘。”

落英極守規矩,朝白潯琬行了一個大禮,“婢子見過七娘。”

一旁的蕊兒瞥了瞥嘴,正想說什麼,被林嬤嬤的一個眼神喝住,白潯琬淺淺一笑,“嗯,的確是個好的,慕容姨著實辛苦了。”

她轉而看向林嬤嬤,“林嬤嬤,也不知該如何給落英個安排呢?”

林嬤嬤自上而下看了看那侍婢,“既然是新來的,自然是要先瞧瞧她會做什麼,做什麼才能讓娘子歡心才是,婢子如今還不能……”

“既然是慕容姨送來的,自然還是得好好對待才是。”白潯琬道,“不如便讓她貼身侍候吧。”

苗嬤嬤笑容不減,“既如此,那婢子這便回去覆命了。”

“嬤嬤好走。”白潯琬笑著叫落英送她。

蕊兒見她們的模樣,立刻臉色掛了下來,“娘子,你怎麼能將她留下呢?那慕容氏定然不會懷好心!娘子難道忘了平陽縣莊子上的阿西了嗎?婢子瞧著這個落英定然跟阿西是一個樣的!”

“可她是慕容氏給的。”白潯琬輕聲道。

蕊兒撇著嘴,林嬤嬤亦是不解,“婢子倒是覺得,讓她去灑掃做粗使的便是了,如何還要讓她貼身侍候!”

白潯琬眸子清亮,“我自有用意,林嬤嬤,新買的死奴侍婢可都有安排了?”

林嬤嬤頷首,“婢子挑得仔細,只買了十幾個,但各個都是好的,其中還有一個死奴,身上有些功夫在,婢子瞧著讓他護院最合適!”

白潯琬展開笑顏,“很好!”

這廂落英送完苗嬤嬤自顧自地走到白潯琬的身邊,“娘子,可要些茶水?婢子替娘子準備?”

“不必了。”白潯琬柔聲道,“落英,你上前來。”

落英聽罷,上前走了幾步,白潯琬順勢上下打量,“長得還真是好看呢。記得我在平陽縣時,便有一個長得極為好看的侍婢。”

“娘子您忘了,那個阿紅不是被呂郎君斬了雙手雙腳了嗎?”蕊兒沒好氣的說。

方才臉色正常的落英竟是忽而臉色一沉,她咬著下唇正想要說些什麼,便被白潯琬截了下來,“我竟是忘了,實在是對不住了,也不知落英你是何方人士?”

落英白著唇,“婢子是苗嬤嬤從奴隸場裡買回來的,來侯府有半年了,一直在夫人的攬雲軒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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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個伶俐的。

白潯琬眸子微動,“莫怕,我們也不過是照例問問罷了,畢竟我這剛回府中,有些事還不甚清楚。”

落英靦腆一笑,老老實實地立在那裡。

“方才我進門時,聽婁嬤嬤說要慕容姨仔細身子,慕容姨身子不好嗎?”白潯琬道,“這全府上下可都要仰仗慕容姨,可不能病啊。”

“七娘莫擔憂,夫人不是病了,而是懷上了,大約已經三個月了。”落英笑道。

三個月……,白潯琬心中一冷,那時候大約阮氏的喪事剛剛結束吧。

白潯琬不動聲色,“原來是有身孕了,我竟不知呢,改日我該好好去瞧瞧慕容姨才是。”

“娘子,天色不早了,昨夜你可都未曾閤眼呢,先去休息會兒吧。”林嬤嬤道。

白潯琬隨即打了一個哈欠,蕊兒上前扶起了她,落英正打算跟著,卻被林嬤嬤叫住,“雖說娘子讓你貼身侍候,但一些規矩你還是要熟悉的,這幾日你先跟著我吧,我們娘子雖說脾氣溫和,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欺辱和欺騙的,你可明白?”

落英頓住腳,“婢子明白,一切都聽嬤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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