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覆幾次,上官婉兒才幫林玉卿擦洗乾淨。這時太醫已奉皇后的命令來到明鳳宮,只讓上官婉兒喂了好幾口溫水,便走開了。

“你們都下去。”上官婉兒揮了揮手,太監宮女們便退到了殿外。這時李令月已經換了一身雪白乾淨的長裙回來了,卻遠遠地看到皇后在太監宮女的陪同下往這邊走來。

“母……”李令月正欲見禮,皇后打了一個手勢,卻站在殿外並不進去,於是李令月也止住了腳步,母女二人靜靜地望著殿內,而太監宮女們則被打發的遠遠的。

大殿上一點聲音都沒有,上官婉兒來到書桌旁鋪紙寫下了一個藥方,剛想呼喚宮女,卻聽到床上有了動靜,再看林玉卿已經坐了起來。

“表姐,你醒了?”上官婉兒手裡拿著藥方,見表姐醒來連忙放下手裡的藥方,往床頭走去。

而林玉卿卻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迎著她走了過來。

“表姐,小心。”上官婉兒見她站立不穩,就想扶她一把,哪料林玉卿揚起胳膊“啪”就給她一個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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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你?”上官婉兒驚詫地望著林玉卿,對上了一雙凌厲憤怒的雙眸,這樣的目光太犀利,太寒冷,太有壓迫感,使上官婉兒不禁倒退了兩步。

這樣熟悉的眼神,這樣熟悉的感覺,讓上官婉兒心酸也更加心疼,難道表姐她是......

“婉兒,你太讓……表姐失望了。”林玉卿一步上前就揪起了她的衣領,咬牙問道:“婉兒為何見死不救呢?”

她居高臨下的望著上官婉兒,血紅的眸子噙滿了淚水,伸手輕輕撫過上官婉兒臉上的指印,陰冷地問道:“婉兒可怪我?”

婉兒可怪我?這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其實並不簡單。上官婉兒感到耳中一陣轟鳴,雙膝一軟卻是硬生生站穩了,兩行淚奪眶而出。

林玉卿突然放聲大笑:“婉兒好聰明,哈哈哈哈哈哈……”然後兩眼一翻便直挺挺倒了下去,上官婉兒來不及去扶,眼見著嬌弱的身體狠狠地摔在織著鳳凰圖案的地毯上。

上官婉兒張了張嘴卻再也沒有勇氣叫出“表姐“兩個字來,怪只怪她太通透,太聰明了。她頹然地跪坐在林玉卿的旁邊,心情複雜。

皇后和李令月走了進來,身後的太監宮女又把林玉卿抬到了床上,皇后望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只說了一句:“好好照顧她。”便轉身走了。

“婉兒,起來。”李令月將上官婉兒拉起來,被她那漂亮的臉蛋上的血紅的掌印嚇了一跳,連忙吩咐太監取來金創藥,扶她坐在繡榻上,親自為她上藥。

“謝謝公主。”上官婉兒感激地說道。

“她太過分了,怎麼可以把怨氣發在你身上?”李令月冷冷地瞪了床上的少女一眼,眼裡沒有半點憐惜。

上官婉兒卻搖了搖頭,她知道公主愛憎分明,只是怎麼可以眼睜睜地看著林玉卿摔下去不管?以公主的身法又怎麼可能做不到?

“公主,她是……”上官婉兒不敢確定,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公主。

“婉兒,不管她是誰也不能這樣做。”李令月聲音很冷,精光一閃轉眼即逝。

“公主!”上官婉兒還想說什麼,卻見一幫太監宮女走進來,當中有一位嬤嬤,向李令月拜道:“公主,娘娘命老奴侍奉皇子妃學習宮裡規矩。”

上官婉兒站起身,拜道:“有勞嬤嬤。”

“皇子妃,請!”嬤嬤面無情地說道,轉身帶著太監宮女離開了大殿。

李令月看著上官婉兒同她們離去,卻遠遠地坐在書桌旁拿起一本書看起來。

看了一會兒書,就聽床上的人有了動靜,便放下書本走到床前,見林玉卿醒了,並且毫不客氣地問道:“婉兒呢?”

李令月背著手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林玉卿支撐著身子就要坐起來,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又軟軟地躺在了床上。她咬著唇面色不善地看著李令月,道:“放我出宮。”

李令月轉身吩咐道:“去把院首叫來。”太監領命而去。李令月便繼續回到書桌旁坐下,也不理她。

林玉卿渾身痠痛,她側躺著看著李令月,突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李令月抬起頭,冷冷地說道:“和你無關!”

林玉卿恨不能咬碎銀牙,又問道:“我聽說大燕國只有一位公主,你是安然公主麼?”

李令月卻將目光放在了書本上,只當她不存在。

林玉卿也閉上了眼睛,心中似烈火燃燒。她是該感謝皇后的成全,還是該恨她讓自己拾起了遙遠的回憶?原來只當隋唐距離她十分遙遠,冷漠地看待這些人物,是生是死是成是敗也只不過一抔黃土埋葬了的枯骨,卻不想人們口中或褒或貶的人物竟然和她的前生有著十分緊密的關係。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能力出眾,起碼無法與母皇比肩。她只是比她的哥哥們強一些,最終卻敗給了侄兒。她原以為自己只是沒了母親的孤女,懷著復仇之心從現代回到這副軀殼,卻不料三十七年來縈繞在心頭的噩夢完全暴露出來時,竟然是這樣的殘忍,她是大唐最尊貴的公主,父母皆為皇,而她卻落個逆謀造反的罪名,被逼自殺,滿門抄斬。

她恨,恨為什麼讓她穿到現代,恨為什麼讓她知道了她死後的子孫的遭遇再讓她甦醒過來?恨皇后的不擇手段,恨婉兒的無動於衷,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如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這時,太監稟報公主院首靳相之來了,殿外候著。李令月放下書本,請他進來。令宮女將帳簾落下,只露出林玉卿的手腕來。

靳相之為林玉卿把了脈,回道:“姑娘身體虛弱,大腦疲憊,並無大礙。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了。”然後又開了一個藥方,遞給一旁的宮女。

“有勞靳院首了。”李令月溫和地說道。

“下官不敢。”靳相之垂眉不敢抬頭。

“靳院首請回吧!”李令月說道,靳相之便離去了。

李令月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藥方,仔細看過,也只不過是補充營養之類的湯食,於是吩咐宮女去做。

太監宮女退下之後,李令月挑起帳簾,見林玉卿已經睜開了雙眼,幽幽地看著她。

李令月聲音清冷地說道:“本宮名叫李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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