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卻一針見血地說道：“君臣相得卻互為猜忌，事敗，意料之中。”
上官婉兒琢磨著李令月的話，恍然大悟。武皇去世之後她的政治立場一直搖擺不定，成了中宗的昭容之後便與太平公主少了聯絡卻與韋氏交往密切，渾不知李隆基羽翼漸成將利爪對準了她們。
“今日對話全都忘了吧！”李令月又躺下了，上官婉兒也躺下來，二人都知道這樣的對話僅此一次，以後爛在肚子裡也不能說出來，而因為有了這番對話上官婉兒很快就睡著了，從此放下心頭巨石忘記了前世的噩夢。
李令月卻沒這麼輕鬆了，不知不覺她進入了一個夢境。眼前撒著帳幔，透過紗帳她能看到高高的雕刻著繁複花紋的屋頂，那一根根畫著美麗的圖案的屋樑上纏著一圈圈帷幕，那是不同於燕國皇宮的另類奢華，亦富麗堂皇。
她相信這是寢殿，絕非普通人家的房屋。一個個穿著抹胸披著紗衣的少女井然有序地走進殿來，當中是一個嫵媚動人的貴婦，那雙眼睛是她每夜裡都能見到的噩夢。
李令月的大腦是清醒的，見到那雙眼睛的全貌之後她反而好奇起來。這個困惑了她十七年的夢究竟意義何在？這個美人和自己又是什麼關係？
身子一輕，居然被貴婦抱了起來，貴婦的眼神是寵愛的，待她是愛如珍寶的，全不似那夜夜驚夢複雜的眼神。
“我的小公主，你在看孃親麼？”貴婦親著女兒的小臉蛋，又伸手輕輕的捏了捏，道：“我的小心肝！”
李令月就這樣被貴婦抱著，淡淡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心裡卻是明白的很，原來夢中的她是嬰兒，十七年的夢魘居然來自於一個無知的嬰兒。
這時殿外傳來腳步聲，就見一位身穿著皇袍的男子走了進來。李令月笑了，她的前生也是公主麼？怪不得貴婦說自己是她的小公主呢！
“媚娘！”皇袍男子慈眉善目，比李令月的父皇的眼神溫暖多了。他從貴婦的懷裡接過李令月，竟是與貴婦同樣的口氣：“我的小公主，我可愛的小公主，你在看什麼呢？”
“皇上，女兒的眼睛好清澈。”叫媚娘的貴婦柔媚著說道，這樣的表情讓李令月想到了狐狸。
皇袍男子連連點頭，卻聽太監稟道：“陛下，長孫大人求見。”
媚娘接過李令月，道：“陛下，快去吧！”
皇袍男子戀戀不捨地在女兒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對李令月說道：“我的小公主，父皇去去就來。”然後依依不捨地離去，這一走竟讓李令月眼睛一酸，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
外面又有腳步聲，媚娘將她輕輕地放下，又將錦被蓋好，轉身往外迎去。卻哪知她轉身的時候帶起了被角，被角往下一滑就蓋住了李令月的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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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李令月想喊喊不出來，所有的呼吸全被錦被奪去了。她掙扎著，睜大了眼睛，她努力著想抬起細小的胳膊，她的小腿小腳狂亂的蹬著卻使不上一點力氣。
空氣，她要空氣，她想看到父皇，她想叫孃親！他們都上哪去了？上哪去了？無助的眼淚沾在被裡，潮溼的被裡吸附在她的鼻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連句父皇都沒有叫就要死了嗎？可是她明明已經停止了掙扎，為什麼還能看到那雙眼睛？
十七年的噩夢如約而至，還是那雙眼睛，她痛失愛女哭得梨花帶雨，抱著小小的一團將她埋在懷裡。悔恨的眼淚一顆接一顆，卻在聽到腳步聲的同時露出了狠戾的目光，毅然決然的將李令月放回原處。
“公主，公主醒醒。”上官婉兒將李令月推醒，對方的眼淚佈滿了臉頰，自嘲地說道：“婉兒，本宮也做噩夢了。”
上官婉兒輕輕地將她擁在懷裡，淚水無聲滑落下來。
李令月輕輕地將她推開，道：“婉兒，或許人都有前生來世，你說本宮的前生是誰呢？”
上官婉兒不想知道，可是李令月下一句話讓她吃了一驚：“或許本宮的前生更悲慘，尚未成人就被親生母親捂死了。”
“公主，你！”上官婉兒的反應倒是讓李令月有些迷惑，她見外面露出一絲曙光，問：“婉兒，你怎麼是這個表情？難道有什麼話要和本宮說？”
上官婉兒反問道：“公主夢到了什麼？怎會知道前生被母親捂死？”
“我夢到她了！”李令月坦然說道。
“那雙眼睛？”上官婉兒倒抽了一口氣，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本宮丹青不錯。婉兒，起來。”李令月坐起身就要下床，上官婉兒便當先下了床。
李令月走到書桌旁，纖細的手指開始磨墨，然後提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這時上官婉兒已經在梳妝檯前把頭髮梳好，並且換好了衣服，然後來到李令月的身旁，秀眸只這麼一掃大腦便是一片空白。
李令月的畫可以以假亂真，真是個多才多藝，文武雙全的公主。上官婉兒只一眼就認出了畫裡的人物，這個人正是年輕時候的武皇陛下。
“婉兒似乎認得此人。”李令月心裡“咯噔”一下，一雙眼睛早已從上官婉兒的眸光裡找到了答案。
“是武皇陛下。”上官婉兒知道什麼也瞞不住公主，心中嘆道：“原來公主是因為這樣早夭的，不是蕭淑妃和王皇後害死的。”
“是母后。”李令月肯定的說，見上官婉兒沒有說話就是預設了，不由慘然一笑，道：“婉兒，原來我們應當早就認識的。”其中的心酸不言而喻。要不是武皇將女兒捂死，她們是同年。
上官婉兒見她似有怨恨之氣，連忙問道：“公主，陛下她她是故意的嗎？”如果是故意的就太可怕了，虎毒不食子，她居然親手捂死了自己的女兒。
李令月搖了搖手，道：“不是。”
得到這樣的答案上官婉兒松了一口氣，卻也不知道如何解勸了！
李令月要她將死後發生的事說一遍，上官婉兒無奈就將皇帝痛心疾首，追封公主為安定公主，諡號思，使其死後享受親王等級的待遇等，以及王皇後和蕭淑妃因此被廢被關，以至於後來被害說了一遍。
雖然上官婉兒說的委婉，李令月卻感到被母親利用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