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吧？”李承煜說道。
上官婉兒點了點頭，道：“恩，前面有一條小河，我們過去歇歇腳吧！”
轉過小山二人下了土坡，河邊是茂密的蘆葦，還有一些扎堆成團的矮小的草叢，草叢邊坐著一個壯漢，他的一隻腿受了傷，此時正挽著褲腿將暗黑的膿水往外擠。
那壯漢看到有人來抬起了頭，一張黝黑的大臉戒備地瞪著他們兩個，雙拳已經暗自攥緊了。
清風吹拂，上官婉兒一身青衿長衫邁步上前，抱拳拱手，道：“這位壯士印堂發青，麵皮灰暗，中毒已深，若不及時解毒，怕有性命之憂。”
那壯漢面不改色，仍舊冷著一張臉面色不善。
上官婉兒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輕輕一拋就扔到他的手邊，道：“壯士自己心裡也明白，既然如此又何妨試一下我的解藥呢？倘若那藥能救你的命，誰人不珍惜這存活的機會？”
壯漢神色略動，張開大手將小瓶握在掌心，一隻手摳開瓶蓋對著鼻子聞了聞，然後又看了上官婉兒一眼，這才將藥灑在傷口上。
上官婉兒說道：“毒已入肺腹，壯士必須服用此藥方可。”
壯漢低頭看了看，仰頭喝了兩口，然後閉目調息，良久才把眼睜開，他起身拜道：“我姓毛，單字一個晃字。因下山尋藥不小心被毒蛇咬傷，多謝這位公子不計較我的輕慢無禮賜我解藥。”說完又眼巴巴地看著上官婉兒，一張大厚嘴唇張張合合似乎還有話說。
上官婉兒負手含笑，只簡短一番話她就知道這壯漢必有所求，於是問道：“請問毛壯士，前面那山峰坐臥雲間，你可知那是什麼峰？”
毛晃答道：“玉女峰，我家就在那裡。二位公子若想過去，我為你們引路。”
“有勞了。”上官婉兒微微點了點頭，又見毛晃拿著那瓶藥有些不捨，道：“這瓶藥就送給毛壯士了，就當是你為我們引路的辛苦之贈，你看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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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公子，謝謝！”毛晃將藥瓶揣在懷裡，冷硬的面龐也和善起來。
他站起身高約一丈三，腰寬背厚，如挺撥的山峰。這樣的身高嚴重打擊到李承煜，李承煜長身玉立的身材在他面前竟如未成年的孩子。
毛晃從河邊撿來他的武器，原來是一把長柄大斧，柄與頭皆是生鐵打造，長約丈二，連為一體，看著寒氣森森，毛晃將它拿在手裡活像是從閻王殿裡跑出來的惡鬼。
因為毛晃感到了上官婉兒的善意，因此邁得步子雖大卻也走走停停等上官婉兒跟上來，並且用大斧將前面礙眼的亂石堆剷平，方便這位斯文柔弱的公子能平穩地踩在上面。
上官婉兒暗自想道：好一員勇猛之將，且心地善良，真是不可多得。
毛晃知道這斧頭駭人，因此將斧交到左手，細微之處就連李承煜都露出讚賞的神色。
毛晃見上官婉兒文弱，嘆道：“若是我的烏雲在這兒，公子就不用吃累了。”
李承煜其實是想將她抱起的，怎耐上官婉兒堅決不同意。莫說她現在是女扮男裝便是女兒打扮也不能當著人的面摟摟抱抱的，她還沒開放到那個地步。
毛晃又道：“公子這樣走法何時才能到玉女峰啊？要不我背您過去吧！”
李承煜冷聲道：“不用，我背。”
上官婉兒知毛晃本是好意，於是說道：“既如此，我便讓，我的兄長背我好了。”
李承煜這才背起上官婉兒，毛晃驚訝地看著李承煜，道：“你這樣清瘦居然輕而易舉就把他背起來了。”
他本無心之語，李承煜卻聽得憋屈，於是回道：“力氣大不需要看個頭。”
毛晃聽不出他生氣，又道：“如果是我，我能背三四個人爬山都不用喘氣，我家烏雲就是被我背回家的。”
李承煜問：“你口中的烏雲是什麼？”
毛晃道：“馬啊！它從小就沒了爹孃，被我從山裡撿回來，與我相依為命。可是它現在病了，我……”他看了上官婉兒一眼，道：“我該怎麼治它啊！”
上官婉兒問：“你沒有採到藥草？”
毛晃搖了搖頭，道：“我哪懂什麼藥草。這不一下山就被毒蛇咬了，要不是恩人搭救我早就死了，我的烏雲也活不成了。”
上官婉兒聞言心裡已經有了譜，又問道：“你一直生活在這裡嗎？你說你與烏雲相依為命，你的爹孃呢？”
毛晃一聽她這麼問，丈三的漢子淚如泉湧，嗚咽著說道：“我的命和烏雲一樣。我爹早早就去世了，我娘是因為誤食河裡的水還不到二十八就死了，留下不滿七歲的我。如果不是公子救我，我也活不成了。”
上官婉兒聽了傷悲，嘆道：“你不要擔心，我是治病的大夫，你帶我去你家裡給烏雲看病，我保它轉危為安。”
毛晃擦乾了眼淚，大黑臉露出感激的神色，突然他將大斧放在路旁，“撲嗵”跪下了。
上官婉兒連忙說道：“壯士，你快起來。咱們趕路吧！”
毛晃卻在青石地面上給她嗑了三個響頭，道：“公子，從今後我便是您的僕人，請受毛晃一拜。”
上官婉兒從李承煜背上下來，溫言問道：“你願意追隨在我的左右？”
“願效犬馬之勞。”毛晃說著就站起來，又道：“公子，讓毛晃背你上山吧！”
“不，不用了，我讓兄長吧！”上官婉兒說道。
毛晃很失望，問道：“公子是嫌棄毛晃是一個粗人嗎？”
上官婉兒嘆氣說道：“毛晃，在你答應做我的僕人之前，我必須讓你知曉我是個女兒身。”
“原來是這樣。”毛晃恍然大悟，一拍腦勺，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上官婉兒問：“如此你還願做我的僕人麼？”
“主人，毛晃無爹無娘，如果不是您救我我早沒命了。您就是我的在生父母，毛晃跟定您了。”毛晃再次拜倒。
上官婉兒微微點了點頭，對他說道：“你如果跟著我，需要聽從我的命令，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切莫因一時之鬆懈而連累於我。你能做到嗎？”
毛晃說道：“毛晃記住了。我只聽主人一人的。”他頓了頓又道：“即使是主人的兄長也不能使喚我。”
“他，恩，好。”上官婉兒現在也不想解釋，既然已經告訴毛晃李承煜是她的兄長了，那便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