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間,一切都彷彿暴露在夜色之下。

黑色的披風在月色下如同黑色的霧氣一般,隨著殊野的動作飛到了一旁的竹枝之上,兀自搖曳,驚下一陣枯葉。

而鵺灼一個轉身,背上的人便已經脫離他的身體,落在地上。

在披風掀開的一瞬間,那披風下忽然便有一陣如雲似霧的白紗散落在地上,這種白紗的質量根本不是哀酒身上有的,這種白紗……。

果然。

當鵺灼一個推手將後背的上的人推離自己的一瞬間,那白紗主人的頭髮也是直接散亂而下,哀酒的頭髮是長,可是哀酒的頭髮,還沒有長到腳踝之下拖地的地步。

看到那如同水草一般的頭髮的時候,殊野的心裡,忽然一涼。

沒錯了,定是她。

白衣脫身而下,一甩廣袖衣尾,彷彿一陣白色的煙霧在她的周身沈騰落下一般,仙氣中帶著一縷詭異。

她的長髮隨著她的轉圈而甩出來了一個弧度,當她定住腳步的時候,頭髮正好甩到身後,彷彿一個尾巴一般。

拖拽冗長的白紗,堆堆疊疊在第上,彷彿一朵白花一般,而這白花中的主人,正是他們前不久見過的那個山魅。

那個手帕,果然是她的。

殊野心下瞭然,卻也疑惑異常,他不知道這山魅,是何時何地偷樑換柱暗渡陳倉的。

對於這一點,鵺灼也同樣是有些迷惑,雖然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時候鵺灼應該是懷疑殊野和山魅串通一氣,因為殊野一直在馬車裡守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山魅怎麼有可能來換掉哀酒?山魅是厲害,但是到底也並非是可以改時換空的神仙,她們到底也是法力有限,不然的話,就這一座山的山魅,早就能夠下山統一四國了。

但是,鵺灼卻沒有懷疑殊野,並非是因為殊野前不久為了他幾乎是要將命給賠出去,僅僅是因為,殊野沒有這個動機和目的,並且,殊野也不可能是一個被輕易魅惑的人。

要知道,什麼人最容易被魅惑?是心裡有慾望的人,在人世浮沉中的人,最容易被各種各樣的美色慾望給迷惑,而自己卻不自知,所以說,山魅道行再高,也拿一個心地純淨的孩子沒有辦法,它們魅惑不了孩子,因為孩子他們根本沒有經歷過人情世故,心裡的慾望只有最簡單的求知慾,這種慾望,對於山魅來說,是最不值錢了。

山魅的可怕之處,有兩點,一是殺人,二是讓你絕望。

他們為人為妖之時,到底經歷過了什麼,無人知曉,但是這天底下大多數的山魅,最喜歡看的,便是一個道貌岸然的人,露出他最原本的面目,看著一個原本滿口仁義道德的人,變成他最原本的模樣,他們喜歡看血淋淋的事實,也喜歡看人類因為慾望,而自相殘殺。

同時,他們自己,又是世間最美的存在。

貌美與醜惡的對比,怕是他們最喜聞樂見的事情了。

而殊野是一個心裡沒有太多醜惡慾望的人,從殊野可以捨命就自己便可以看的出來這一點,鵺灼出身尷尬,空有血統,卻連一個名分都沒有,更別提將來有權有勢了,而殊野不同,殊野在知道了鵺灼的身份之後,沒想過從他的身上撈取什麼任何的好處,而僅僅只是因為萍水相逢拔刀相助,便願意同他經歷人間生死,他有慾望,卻是善欲。

山魅蠱惑不了他的。

既然殊野不可能被蠱惑,這殊野也不可能會忘恩負義的將哀酒出賣,要知道,如果沒有哀酒,便沒有今時今日的他們二人。

這一點,殊野的心裡也非常的明白。

可是,這哀酒,到底去哪了?

“初次見面,不對,是故人重逢,甚是歡喜”那白衣似乎是惡作劇得逞一般,看了眾人一眼之後,便扭頭看向了殊野,然後一字一句都一副閨秀模樣的說道。

看著這妖孽故作玄虛,殊野只是負氣一丟自己剛剛抽出來的白紗,然後說道“到底何方妖孽?將哀酒交出來!”。

說著,殊野便一副恨不得要衝上去將這山魅給碎屍萬段的模樣,畢竟,殊野這是被耍了報復的節奏啊。

這山魅肯定是想,自己丟下手帕傳情,他殊野不屑一顧的丟了,這山魅面子上掛不住啊,所以便又追了過來,這不是報復是什麼?這絕對是報復。

而鵺灼卻是淡定許多,或者說,此時此刻,沒有人比鵺灼更擔心哀酒了,但是鵺灼強忍住自己沒有發作,而是伸手將殊野給攔下,自己上前一步,然後說道“不知姑娘與我無怨無仇,為何戲弄我二人,敢問在下夫人在哪,她凡人軀體,性命垂危,這夜色太涼,山野夜獸又多,若是傷了她一星半點,我不知該如何對待姑娘”。

“娢縞,將人還給他”還沒等娢縞說話,那青雉卻似乎是站在了殊野鵺灼這一邊,忽然開口如此說道,語氣清冷,頗有震懾之力。

可是那娢縞卻是一副彷彿沒有聽見的模樣,只是繼續巧笑倩兮的看著殊野,然後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將我手帕丟了,現在又拿了回去,現在我來了,是不是該歸還與我了?”。

聽到了娢縞這麼說,殊野像是被調戲觸怒了一般,氣的火冒三丈,他北懾小魔王何時何地被人如此氣過?從來都是他殊野氣別人氣的牙癢癢好不好?現在風水輪流轉?報應來了這是?

隨即,殊野便笑了笑,然後略帶邪魅的說道“好啊,你的東西,自然是要……”,說著說著,殊野忽然將手帕往天空中一扔,正當那娢縞似乎要伸手去接的時候,殊野趁著一旁的小鬍子一個不留神,抽出小鬍子的劍,飛身一躍,一劍將手帕劈開兩半,隨即落下之後,挑眉看著娢縞,接著說道“愛要不要”。

話音剛落,手帕落地,各自為塊。

那娢縞的手似乎保持一個要伸出去的動作,看到了這手帕之後,可謂是臉色發白,白的都快和她的衣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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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於殊野的做法,鵺灼是不贊同的,畢竟說白了,他還想要從這娢縞的手裡將哀酒給要回來呢。

可是,這殊野到底是年少氣盛的江湖脾氣,既然殊野已經這樣說了,這樣做了,鵺灼也就不再扭捏,直接上前,眉眼之間透露這一陣凜冽的殺氣,然後繼續說道“哀酒在哪”。

四個字,雖然聽起來語氣似乎沒有多少低吼,但是震懾力卻是足夠嚇人,別說小鬍子他們了,就是娢縞聽到了鵺灼的話,心裡都猛然一怔,尤其是對上鵺灼的眼睛,他的眼睛……。

娢縞一開始沒有注意到,她只以為這鵺灼是一個比這少年還要俊美的存在,不過看起來實屬太過陰鬱邪魅的些許,不如他殊野看起來朝氣蓬勃,這種人,看他一點點崩潰,朝氣不再,那才是她娢縞最大的樂趣。

而現在,她卻感覺到了一絲威脅。

這個人,不簡單。

他的眼睛,讓娢縞彷彿看到了昔日的妖神大人。

那個女人,是天下所有妖魔鬼怪的噩夢,不過,她已經死了好久了,可是這人的眼睛……。

正當娢縞慌神的時候,青雉忽然飛身一躍,來到了娢縞的面前,神色冷清的繼續說道“將人還給他”。

聽到了青雉的話,娢縞突然回神,妖神都已經死了,和昔日他們的噩夢汨君一樣,魂飛魄散,妖神的屍體被封印,她怎麼可能還回來興風作浪?

想到了這一點之後,娢縞才看了看青雉,接著一副不屑的笑了笑,然後說道“現在這不是你的地盤,我憑什麼聽你的話?”。

“如果你不還人,別怪我不顧情面”青雉倒彷彿像是鐵了心一般,語氣態度都堅持異常,聽的一旁的小鬍子和棕色衣服都從這接二連三的驚嚇裡緩過神來,然後暗自討論。

最後,他們二人似乎是得出來的一個結論,那就是,現在的局面是,這原本看他們不順眼的人,在替他們要人?

並且還一副“你要是不給我就為了他們這些凡人和你這個同族翻臉”的模樣,這局面,是不是變化的有些快?

這感覺,有些讓人看不懂啊……。

而鵺灼和殊野心裡也是各自在打鼓,這青雉的態度實在是太過曖昧了,一開始出來阻攔他們,接著現在又替他們要人,這青雉是不是人格分裂?還給他們兩個撞到了?

“情面?呵呵,自從妖神和汨君死了之後,你還在乎什麼?我的畢生修為毀於一旦,只能在這裡做一個小小的山魅,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娢縞聽了青雉的話,似乎是開啟了一個新的劇情話匣子,直接便將眾人說的一臉懵圈。

而青雉卻依舊是無動於衷,神色冷靜的繼續說道“你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還人”。

“我不還!我憑什麼要聽的話!”娢縞的情緒似乎是有些激動,但是殊野和鵺灼根本對她們兩個山魅間的恩怨糾葛沒有興趣,不管她們兩個是姐妹反目還是什麼其他愛恨情仇的爛俗橋段,他們二人都沒有興趣,殊野和鵺灼,指望要找到哀酒。

所以,他們兩個扭頭便向來時路飛奔而去。

徒留小鬍子二兄弟不知何去何從,一時間,他們兩個只能尷尬的看了看青雉娢縞,然後說道“你們繼續,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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