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慕瀟瀟輕聲道，她覺得自己彷彿失聰，他忽然聽不懂這個醫生說話了。莊承毅忽然扣緊了她的手臂，拽著她，不讓她往前。
“慕瀟瀟，你還有我。”
“搶救無效，請你們節哀。”醫生遺憾的道。
慕瀟瀟只覺得那話太尖銳，像刀子一樣，拼命的往身上戳，她本能地再次想逃避。想退後，試圖畫出一個安全距離。
但是這並沒有成功。
情緒的積壓使得衝動一瞬間蓋過了理智，沸騰的思緒冷卻下來過後，令慕瀟瀟感到恐慌的是令人恐懼的絕望和孤獨，是血脈親情的缺失，是生死離別的絕望。
最後它們化成一道黑暗，直直將那座小城，永永遠遠的關在了深淵底部。不見天日。
慕瀟瀟暈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熟悉的天花板，眼睛睜開，正正好對著一隻彩繪的眼睛。莊承毅不知去哪裡了，屋子裡空無一人。
慕瀟瀟從床上起身，趿拉著鞋慢慢晃進洗手間，草率地洗漱完畢便離開了公寓。推開門就是一陣裹著涼蓆的風，冷意襲上頸脖，手臂，慕瀟瀟才後知後覺，自己只穿了睡衣。
慕瀟瀟看著便利店依然掛著的週年慶的燈牌，估計這自己也就昏睡了一天左右。她拖了一身隔夜的潮氣站在空蕩蕩的街邊，闔上眼，眼前卻映著一片蒼茫的白光。慕瀟瀟站在便利店門口頓了頓，低頭撥了一個號碼。
魏然來的很快。他換了個髮型，挑染了藍色，掛在腦後，搖搖晃晃的，熱的慕瀟瀟一陣笑。然而魏然卻笑不出來，看著慕瀟瀟內心一陣複雜。
“你吃飯了嗎？姐。”魏然擔憂得問。慕瀟瀟依然一陣笑，搖搖頭，只問魏然最近又沒有時間。
魏然見慕瀟瀟臉色蒼白，眼周一圈淡青色，停頓了一下，張口道：“姐，伯父伯母的事，我已經在查，你不要難過，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慕瀟瀟搖頭笑笑，只道：“不要擔心我，我是很難過沒錯，不過…我會很快好起來的。”
“那姐…”魏然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慕瀟瀟打斷，“上次你查那個李錦州，查出什麼眉目了沒有？”
魏燃看著她沉默了一陣，而後道：“姐，其實，我根本不用查。”
“你忘啦？我從小就認識莊承毅。”
魏然緩緩道來，兩人就坐在街邊的便利店。街邊是喧囂的人群，流動的車流，霓虹閃爍的燈管。慕瀟瀟坐在哪裡，塑膠材質的椅子隔得他得屁股生疼。
“去江邊吧。”慕瀟瀟道。
說起那做橋，慕瀟瀟就很有的說。從以前起，只要一難過，她就愛去兩邊走走，然後迎著江安上的風，慢慢的，讓他們把自己的痛苦煩惱都帶走。兩人提著幾罐啤酒，細碎著步子來到江邊，倚靠著岸邊的欄杆。不同於江對面的喧譁，這一邊人群寥寥無幾地散落著。
鋁罐相碰，罐中的泡沫輕輕濺起，兩人一時無話，配著月色晚風和身邊人，倒也不覺尷尬。慕瀟瀟覺得自然，卻忽略了魏然尷尬又欲言又止的眼神。
“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酒過三巡，慕瀟瀟目視著前方平靜的江面，輕輕開口詢問。
聽聞此話，魏然不由一時語塞，剛想開口做答，就被慕瀟瀟打斷。
“溫柔善良，對吧？”慕瀟瀟卻彷彿不需要他回答一般，自顧自說了下去。
這麼一句話更是讓魏然不知作何回應，雖然覺得慕瀟瀟說的沒錯，覺得她確實如她自己所說的那班溫柔善良，但是總有某些時刻，慕瀟瀟讓他覺得無所適從又很陌生。魏然看著慕瀟瀟柔和的側臉，混合著對岸迷離炫彩的燈光，順著本心點了點頭。
慕瀟瀟側側頭，看見他的反應，忽地輕笑起來。
“如果我不是的話，會不會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啊。”
慕瀟瀟輕笑，覺得這些人，包括自己都可笑之際，永遠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還堅定不移，的相信著。可是這就是所謂的真相了嗎？人要善良有什麼用呢？
慕瀟瀟用上一世的慘痛經歷將它好好的證明了一遍。事實是，善良這種東西，並沒有什麼用。
一定是和生活裡的許多人一樣，以為慕瀟瀟就是表面那副平易近人的樣子吧。這世界上大約只有自己知道，她來自於哪裡，那個陌生又熟悉，相似又不全然是的世界裡。
“大概，不會吧。”魏然收回了視線，望著對岸那一條筆直的線回答。“因為我已經認識你了，對你付出了感情，如果讓我認識真正的你…”
“我大概，會很高興。”挑染了藍色頭髮的少年回轉頭來，笑起來的時候，嘴邊有一個深深的酒窩。他迎著江風和暗沉的天幕，竟然有一絲讓慕瀟瀟覺得寬慰了些。
“高興？真有趣。”慕瀟瀟把一個空罐子扔進身邊的垃圾桶，伸了伸懶腰，“小子，那就請你記住你得話，真有那一天，要高高興興的和我繼續聊天。”重新開啟一罐，十二月底的冷風裡，冰涼的液體劃過食道，激得她一陣哆嗦。但是她的眼裡，卻忽然，多了一道鑑定的光。
“別喝了。”魏然去抓慕瀟瀟的酒瓶。
慕瀟瀟正喝在興頭上，有些不滿被打斷，抬手想發作卻被握住了手。
“回去吧，天涼了。”
那邊的慕瀟瀟聽後，卻彷彿恢復了清明，轉過身正對著魏然，出乎意料地，伸出手輕輕環抱住他。
是誰說過啊，難過的時候是真的難過，可是那就一陣子了，無論如何。
因為它會化作更隱秘的東西，潛藏進你得生活裡，血液裡，心跳裡。
像秋天的棉絮一樣，時不時，跑出來，讓你傷心一下子。
也就一下子而已。
因為生活還要繼續。
慕瀟瀟有點輕微的感冒，估計是那天在公寓裡溼著頭髮睡覺，睡得又不安穩，鼻塞頭暈的症狀都顯出來了。期間她打了無數個噴嚏。最後魏然實在看不下去，強硬的拉著慕瀟瀟回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