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園”的紅燈籠剛點亮,一輛馬車就停在了大門前,馬車上的人還沒下來,“吉祥園”門口就響起了喊聲,“楊二公子,樓上吉六——"楊二是這裡的熟客了,這一條街都認得他的馬車。“吉祥園”位於西市附近的一條巷子裡面,要說“吉祥園”可比西市早多了,幾十年的老園子了,這兩年東大街越拉越長,胡人都跑到這一塊兒來了,硬生生地弄出了個西市來。好端端地做了幾十年生意的“吉祥園”就因為離西市太近晚上沒人敢來了,反正現在京城的戲園子也多了,大家犯不著非要較這個勁兒到“吉祥園”來聽這一出不是?“吉祥園”的老闆也是個能人,一氣之下索性就把這戲園子可勁兒往熱鬧里弄。先把這條黑漆媽烏的巷子掛滿了紅燈籠,夜色剛起就給點亮,越到晚上就越明顯,別的地兒都暗作一團,就“吉祥園”這塊兒格外亮堂。老闆又給門口迎客的立了個規矩,但凡有客人來先問清了姓名可勁兒喊,喊得這一條街都聽見最好,這麼一叫裡面先有了個準備,外面就聽一個響,一條街都聽見了那誰又來捧場了。你還別說,長久這麼一弄,那些想悄眯眯看戲聽曲兒的確實不來了,另一部分喜歡聽這響的,愛這號熱鬧的就聚到這塊兒來了,“吉祥園”這生意又給盤活了。

楊二就屬於愛聽響的,今兒這聲喊就說明他定的是二樓六號包廂,聽到這聲喊,連前面的人都給讓了道,上這兒來的誰不知道能進吉六的都不是一般人。“吉祥園”二樓有十個包廂,五號和六號就是位於正中,是價錢最貴的兩個。戲園子裡聽戲都是免費的,掙的都是茶水、點心錢,一樓聽散戲的人越多老闆越高興,他不管你是站著還是掛著,只要擠得下你愛怎麼著隨便,圖的就是這個人氣兒。二樓包廂則是進去就要銀子的,位置不同價格不一樣,這還不算,裡面酒菜,茶水,點心的價格都比樓下要貴,就這也擋不住人來,要不怎麼說這世上人就是賤呢?偏就是越貴越有人來,還得爭著來,不信你去問問,“吉祥園”的包廂哪天不是滿的?要正趕上一個好的戲班在園子裡演出,甭說是吉五,吉六,就一般的包廂能訂上都難。

“吉祥園”半個月前進了一個剛從南方來的新戲班兒,這戲班在京城裡毫無名氣,班頭的膽子甚大,甫一進京就直闖了“吉祥園”,“吉祥園”是幾十年的老園子了,老闆自然是懂戲的,據說只聽了一句唱,老闆就讓他們進了園子,而且一進就是半年。一個戲班兒在一個戲園子裡別說唱半年,就是唱十年也是有的,關鍵是這個“六福班”誰也沒聽過,就憑這個,那些愛熱鬧又愛圖新鮮的聽戲人就有不少來捧這場,再說了,人沒有兩把刷子誰敢剛進京城就登“吉祥園”的戲臺?這麼想的人越多,來的人就越多,那晚上“吉祥園”可真是擠得水洩不通,戲園子的老闆最想看到的莫過於此種情形了。

儘管如此,老闆的心還放不下來,頭晚演出就引來了這麼多人,這既是好事兒也是難事兒,要是唱得漂亮震住了場子那就簡單了,往後在這京城也就算是立住了,這要萬一唱砸了呢?那就等於是斷了前程,自此在京城裡就沒了活路了,“吉祥園”這捧人的戲臺只怕也得跟著傷一傷。人聲鼎沸之中,好戲開鑼了,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人還未亮相,後臺先響起一聲唱,就這一聲唱,直引得掌聲雷動,滿堂喝彩,真真兒的,六福班的名頭第二日便傳遍了京城,“吉祥園”的包廂一夜之間更是成了香餑餑,楊二能定下吉六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芸娘怎麼也沒想到楊二帶他們來的居然是“吉祥園”,京城裡的幾個大戲園子的名號她都是聽過的,尤其是這個“吉祥園”。芸娘對唱戲沒有什麼感覺,早年間芳娘是真真愛唱戲的,他還記得劉管事就有一次說過,芳娘可惜生在了家養戲班,憑她的扮相、唱腔,就應該在“吉祥園”裡掛頭牌兒。劉管事很少和她們說起過戲之外的事情,就那麼一兩次提起外面也跟戲脫不了干係,“吉祥園”因而成為芳娘一直想看看的戲園子,也只能是想想罷了。且不論柳府在東,“吉祥園”在西,離得太遠,她們就算能出來一次也不可能跑那麼遠,只“吉祥園”跟西市離得太近這一條,她們那時候也是不敢來的。

真熱鬧啊!芸娘心裡暗想,她拉了拉面上蒙著的半邊面紗,差不多快要遮住眼睛了,她把自己藏在面紗後頭好奇地四處打量這車水馬龍的街道。他們一行人還沒下車呢,後面的馬車已經尾隨而來,此起彼伏的迎賓喊聲一浪高過一浪。進了戲園大門,芸娘發現門外燈光亮堂如白晝,門裡面過道與到樓上的走廊卻並沒有掛幾盞燈,只剛剛好照見了路,可以看見人影,臉都是看不清的。也不知怎麼的,芸娘明知道這樣暗的地方沒人能看清自己,她依然感覺不太放心,於是她又拉高了一點點自己臉上的面紗。淨雲一直跟在芸娘後面,看到她分外謹慎的舉動莫名感到有趣,她的面紗實在拉得太高,這樓梯間本來就挺暗的,這樣一來,她就更看不清了,一路走得著實是深一腳淺一腳。還好他就在她後面,就算她一腳踩空他也會扶住她,他一邊看著她一邊微笑地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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