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雲和小全在府裡散步,路上遇上不少人,都會停下來招呼一聲。柳府的管事,年紀大的嬤嬤都不用跟少爺,小姐們行禮,這是當初老太太定下的規矩。小時候還罷了,現在淨雲大了,又回府長住了,府裡的老人們都是懂事的,比原先客氣了許多。淨雲這一路招呼過來,實在不勝其煩,對小全說:“我們換個清淨點兒的道吧!”

小全應了一聲,帶頭往另一條路走去,“這早上正是管事們來見太太的時間,正忙呢!”果然,離柳夫人那院兒遠點兒了,來來往往的人就沒那麼多了。

“今兒晚上,咱府裡又要開戲呢!”小全一邊走一邊講府裡的事。這些日子,淨雲天天在自個兒屋裡看書,小安又準時到繡坊去,把個小全閒得發了慌。這府裡隨便哪裡有點兒熱鬧事兒他都能往上湊一湊。“就前兒那個羅大人,今兒又要過來聽戲。”

羅大人?淨雲沒有作聲,心裡卻在合計,不是剛陪楊大來過嗎?“那個羅大人,可愛聽戲了,聽他們說,羅大人剛回京那陣兒,天天都來咱們府裡聽戲。”小全見淨雲沒有搭話,暫時也歇了一歇,走了兩步又象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過頭來湊到淨雲眼前說:“今兒給羅大人唱的是琴娘,你不是也愛聽她唱嗎?要不,咱們今兒晚上也去聽聽吧!”小全一直記著淨雲喜歡聽琴娘唱戲這回事,這幾日少爺唸書也挺辛苦的,放鬆放鬆也是好的。“還是不了,”淨雲搖搖頭,“我打算今兒搬到考苑去,呆會兒你去跟母親說一聲。”淨雲本來就不太喜歡看戲,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將芸娘誤作了琴娘,又得知芸娘並不愛唱戲之後,他就更是興趣缺缺了。聽到唱戲這兩個字,淨雲的直接反應就是回味一遍芸娘當日的那出戏,再也沒有誰比她唱得好了,淨雲每次都是相同的讚歎。淨雲知道琴娘旁邊站著的一定是芸娘,他只要去看這出戏就能看到她。只要他願意去,他相信父親是會高興的,柳府並不太在意他的考試,柳府更在意的是各種往來,各種走動,各種應酬。淨芸明明很想見芸娘卻又矛盾,他非常清楚她不愛唱戲甚至對唱戲有一點牴觸,她只是站在那裡,臉上敷滿了油彩,毫無熱情地演完自己的戲份,她站在那裡的原因是取悅臺下的人,讓他們高興,至於她是否快樂,是否高興,是否喜歡,非但不重要而且完全無人關心。淨雲對此暫時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只有迴避。

“啊,你要搬去考苑?”小全哀叫,“你一個人,那怎麼可以?”考苑是由朝庭免費提供給考生住宿的地方,只有有資格參加會試的考生才能入住,入住的時間也短,考前五日方才開放,體現一個本朝愛惜人才的意思,實際許多地處偏僻,赴京趕考的考生提前三個月甚至半年就到了京城,要麼住在客棧裡,要麼投親靠友,還有一部分寄宿京城附近的寺廟裡,更有一些香火鼎盛的名寺會專門闢出一個別院來接待家境比較窮困的考生,比如京城中最具盛名的“報國寺”就有一個頗具規模的“書苑”能接納不少考生。

淨雲這樣的家世是不必去考苑住宿的,這也不是硬性規定,小全一時不明白淨雲為何要這麼做。淨雲聽到小全的哀號,臉上現出一種揶揄神情,“一個人怎麼不可以,你剛剛不還誇我文武雙全嗎?"

搬到考苑去確實是早上才有的想法,就在小全跟綠竹為了那個荷包鬥嘴的時候產生的。那個荷包,淨雲在如蘭試探自己那一刻驚覺了自己的冒失,再差幾日就要進考場,進了考場之後,外面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使是短短時日,也讓淨雲有一種不安。此時不宜節外生枝,他不能確定自己是否還有什麼不謹慎的舉動會令人起疑,他決定保持一種安全的距離。

那芸娘呢?淨雲一邊踱步一邊想,雖說跟楊二和小安都交待好了,在臨走之前還是應該見見芸娘,“小全,今兒我們也去聽聽這出戲,聽完了我再去考苑,反正離家也不遠,就是人過去,又沒有行李。”說完,還不等小全回過神來,他已經大步向前,往自個兒住的院子裡走去了。

小全在後面愣了愣神兒,這一出一出的,最近淨雲真是有點不著調,大概是快進考場了,心理緊張了鬧的,這可真不象從前的淨雲。他在心裡腹誹著一溜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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