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蘭不忍見柳夫人心思鬱結,又道:“姑父應允小山與琴娘的親事原也是好心成全,不過姑父聽的是小山一家之言,琴娘的心思到底如何我們也不清楚。如今要將琴娘送到羅府去,說不定她反而歡喜呢,畢竟小山只是個小廝,到羅府去做個姨娘不比嫁個小廝強些嗎?”
綠竹在邊上附和道:“小姐說得正是呢!”
柳夫人看著如蘭嘴角帶著一縷諷刺地笑道:“你們年輕,有些事情還不知道。”她停頓了一下,又嘆了一句,“如今你也大了,這些事情也不必再瞞著你,如你姑父所說的,遲早這個家是要交給你的。”
如蘭避開柳夫人的眼神,抿緊嘴唇羞澀地低下了頭,綠竹站在她身後拉了拉她的衣角,如蘭揮手輕輕拍開了她的手。
碧珠和寶珠相視偷偷一笑,柳夫人只作沒看見她倆的小動作,繼續說道:“琴娘這個身份,要論起來,說她是伶人也可,非要說是我柳府的丫頭也可。如今送到羅府去,除非是著實得了羅大人的寵,否則不過為了給我柳府面子對外說是抬她作個姨娘,實際上也就是比丫頭能強上一點罷了。羅大人不說別的,光小妾都有好幾房,她過去的日子怕不是那麼好過。”
如蘭和幾個丫頭這才明白其中的許多機巧,不免有些駭然,連平日裡尤其多話的綠竹都不知該說些啥,屋子裡安靜了下來。
“那如今——”如蘭想打破這屋中的靜寂,卻不知這話該如何說下去。
“如今你姑父的決心已定了,琴娘怕是沒有別的路可走了。”柳夫人沉重地說。
“太太,這羅大人這麼厲害?我們柳府還怕他不成?”綠竹有些不服氣,沒有憋住,輕聲嘀咕道。
屋子裡安靜,柳夫人自然能聽清綠竹的話,但她沒有理會,面上也毫無表情。怕?真要論起來,就算羅大人正得勢,柳家也未必怕他。這裡面自有權衡,送個戲班的丫頭算得了什麼,這般便宜便能換取兩府交好有何使不得?與羅府交好總比與之交惡要強不是?
“姑母且放寬心,既別無他法也只能如此行事了。至於小山那邊多給些賞賜,再把府裡的丫頭配一個與他成親,想來他也不會有怨言。”如蘭怕柳夫人憂思過重,站起來走到柳夫人身邊輕聲說道,“這話本來我不該說,若真要論起來,小山和琴娘這事兒姑父和姑母不怪罪那是您們寬厚,否則哪裡容得下他們這般私相授受?他倆這事兒如今沒成也不是什麼壞事兒,不然往後這府裡的丫頭小子都如此豈不是亂套了?”
柳夫人原本只是因早上之事擾亂了心緒,平日裡從早忙到晚,哪裡有這等傷春悲秋的工夫,這會子聽得如蘭小小年紀倒要裝作世故反過來勸解自己,心裡也是欣慰,這麼些年真是沒白痛了她。
“如蘭說得很是,這一上午好不容易打發了那幫子人,好端端地竟被這點事兒弄得乏了。”她扶著如蘭的手也站了起來,”今兒個這天兒還算好,碧珠,寶珠,你倆陪我去外面轉轉。如蘭啊,你也回去吧,天天陪著我這個老太婆有什麼意思!”
“姑母,看您說哪裡話?如蘭陪著姑母一起去。”如蘭撒嬌地搖了搖柳夫人的手。柳夫人笑一笑,順手拍了拍她的手。“你且找姐姐妹妹去玩兒去,去吧!”
如蘭聽柳夫人如是說,方才辭了帶著綠竹從院兒裡出來。
綠竹今兒上午也算是憋得狠了,出來走了一段環顧四處無人才悄悄地跟如蘭說:“小姐,今兒可把我嚇壞了,這麼多年我還沒見過老爺和太太拌嘴呢!”
如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你哪裡嚇壞了?我看你伶牙俐齒得緊。”
“我那不是看你著急,變著法子想讓太太開心嗎?”綠竹分辨了一句,又笑著說道,“依我看,那琴娘被送走了也是好事兒,省得淨雲——”
“閉嘴!”如蘭一聲厲喝,嚇得綠竹打了個哆嗦,如蘭站定下來無奈地看著她,“綠竹,往後你真要管好自己的嘴。你今兒個也聽見了,在這府裡連姑母都有不得已之事,我怕你真闖禍了到時候沒人能保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