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扶著剛曬完太陽的祖父進了大門，看見楊大正襟危坐在椅子裡心裡打了個突，勉強笑著招呼了一聲，“大哥，這麼早？”
“我一直是這麼早，倒是世軒你，難得這麼早在家。”楊大鼻子裡哼了一聲，冷冷地說。
楊府佔地廣闊，但楊府裡屋子不多。除了必要的廚房，下人住的院子之外，楊家人都住在一個兩進的宅子裡，這個宅子是楊家的祖屋，楊大、楊二如今都還未成親，也都一直在這宅子裡住著。等到他們各自成家立業以後，就會在府裡分院而居了。
原先大家都住在後面的那一進裡，自從老太爺糊塗以後，為了方便照顧，他被挪到了前廳這裡。若非必要，就算楊二不晚歸，楊大在家他倆這時候也遇不上。
“慶伯，您先扶祖父進去吧，我這兒跟大哥說兩句話。”楊二將祖父交給從屋子裡迎出來的慶伯，回身在楊大的側面椅子上坐了下來。
“軒兒，你要小心啊，當心他害了你！”祖父口裡唸叨的永遠是這兩句話，慶伯從楊二手裡接過他胳膊繼續扶著他時，祖父抗拒地甩了兩下，頭向後扭著，顫顫巍巍地盯著他囑咐。
“當心他害了你！世軒，難得祖父糊塗至此還惦記著你，只是不知祖父口裡這個他又是誰？”兩兄弟沉默不語看著慶伯把祖父扶回了房裡，過了一會兒，聽到慶伯關上門的“吱呀”聲，楊大沉聲問道。
“這門該上油了，”楊二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人往椅子裡歪了歪，整個人斜靠在一側扶扶手上，臉上似笑非笑地扯著笑容，看著楊大的眼睛問道：“大哥，你說呢？祖父這話也唸叨了好幾年了，我最近也很想知道他說得是誰，說得對不對。”
楊二背部挺得筆直，面無表情地和楊二對視。終於到了今日，他的這個弟弟不再迴避他的目光，不再假裝大方，這麼咄咄逼人的回應是要和自己攤牌了嗎？楊大沒來由地感到了一絲興奮。
“大哥近來悠閒得很哪！”楊二卻轉頭換了個話題，他低下頭懶懶地玩弄著自己的手指，“怎麼最近這朝中無事嗎？不是快要放榜了嗎？你這個主考官還有時間跟羅大人一起逛街？”
“主考官不管閱卷，我跟羅大人——”楊大猛地一驚，眼中精光閃動，“我與羅大人何時在一起逛過街？你在哪裡看到我們的？”
“是嗎？那可能是我眼花看錯了。”楊二漫不經心地答道，他又笑了一聲，“我在哪裡看到你？大哥不知我天天去哪裡麼？這些年若非大哥，楊二在京城裡的大名能有如今這般遠揚麼？我自然是在吉祥園，慶和園這些地方看到你了。”說完他諷刺地看著楊大，還未等楊大答話，他又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了兩聲，“想來倒是我看錯了，大哥如今的身份，怎會到吉祥園去？”
楊大瞬間暴怒，他雙目圓睜，左右兩側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向來深沉的面龐漲得通紅，厲聲喝道：“我如今身份如何？往日身份又如何？”
楊二驚覺自己刺痛了他，“大哥，我——”楊二本能地想解釋，卻頹然地住了口，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守護楊大脆弱的自尊，生怕說錯一點點話傷害了他，其實他有沒有那個意思，楊大怎會不清楚？他深深地注視楊大，這是他的死穴，不管他是不是借題發揮，他都沒過去這道坎。
楊二悲哀的目光更加激怒了楊大，他幾乎失去了理智，狠狠地咆哮，“你藏不住了吧？這麼多年，其實你一直在心裡笑話我吧？我——”
“啟兒。”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來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