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小春子一家是從淮北逃水災來到這兒,上頭的官貪汙了口糧,他們一家原本打算找個小樹林吊死,也比活活餓死強。恰巧周閻回京述職。給了他父母兩個選擇,要麼餓死,要麼把孩子賣給他。

“你是周閻賣進宮的?”勒婭神色複雜,“你不恨他?”

“公主,奴才現在衣食不愁,雖寄人籬下,但已經很滿足了。奴才不僅不恨都督,反倒把都督當恩人。那天,就是怕恩人在黑夜裡走路,這才拿了蠟燭趕去。”

勒婭不禁回想起了那天,回想起了周閻的話:她的生活不知多少人趨之若鶩。

“到了,周閻在那間小木屋。”勒婭指了指小木屋的方向,收回了匕首,“多謝公主信任。”

小春子進了木屋後,第一件事就是檢視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周閻,勒婭看著小春子熟練地動作,不由覺得天無絕人之路。看著小春子一心把周閻當做恩人,勒婭也覺得周閻不是那麼壞。

“公主,都督身上的其它傷勢不重,敷上草藥,將養幾天即可。只是頸上的箭傷嚴重,也無大礙,奴才把它拔下即可。”小春子握住了斷箭,“可能會有很多血,公主,您不如迴避下?”

“不,我在這兒。”勒婭拒絕,一動不動地看著在床上因扯動傷勢而冒冷汗的周閻,想了想,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料,上前塞入周閻的嘴巴,“不要咬傷了自己。”勒婭擦了擦周閻臉上的汗珠。

“那奴才就開始了。”深入骨肉的箭尖從皮肉慢慢剝離,勒婭好像可以聽見它拉扯撕裂傷口的沉悶聲,“叮!”箭尖被小春子摔在了地上,小春子麻利地搗碎藥材,敷在周閻的傷口上,“公主,煩您找些水來,我替都督處理傷口的沙石。”

“啾啾!”小耗子撲扇翅膀坐在了勒婭的左肩。

“好。”勒婭應下,鬼使神差地拿起地上浸在血液裡的斷箭。待勒婭離開後,小春子停下了手中包紮傷口的動作,單膝跪在床前,“都督,宮裡大亂,您的虎騎營被困在京裡,暫時無法出城。”

原本重傷昏迷的周閻睜開了眼睛,眼神一片清明,取下嘴裡的布條,摩挲著,笑了笑,“無妨,早知道皇帝不會放他們活著離開。讓他們原地待命,沒有我的命令不要輕舉妄動。”

“都督,少了他們,您可就被砍了一邊的羽翼。”

“有失才有得。”周閻看了看窗外綠意盎然的森林,“不論他們還是你,都記住,活下去。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都督,您讓我們活下去,您呢?那場盛典您本可不去,那支暗箭憑您的身手本能躲過。”

“呵,小春子,因為太無趣了啊。”周閻摸著自己的傷口,“讓我來看看一支暗箭能不能斬斷一段虛假的父女情。”

小春子搖了搖頭,“您救過我的命,我的命就是您的。”

周閻看了看小春子,沒說什麼。躺回床上,閉目休憩,饒是他,經過一番死裡求生,也是精疲力盡。

小溪離木屋並沒有太遠,勒婭用小刀砍倒了溪旁的竹子。周閻的小刀削鐵如泥,不知周閻身上到底藏了幾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勒婭在思索這個問題時,已經三下五除二的把一人高的竹子削成了半人高,打通了彼此相連的竹節,裝好水後,勒婭撿起了放在一旁的斷箭,放入河中清洗,陽光下,箭尾的黑熊圖案凜凜發光。勒婭望著象徵皇族的黑熊圖騰,想著先前的箭雨是朝著周閻來的,是那人想要至周閻於死地,想到不顧大臣的性命,想到可以捨棄自己,一枚和親的棋子。棄子,她不過一枚棄子而已。勒婭心裡苦澀。不論到哪兒,自己都礙事。

勒婭低著頭,一滴又一滴晶瑩的水珠落入溪水中。“啾啾!啾啾!”小耗子在勒婭的面前上下躥跳。看著小耗子滑稽的模樣,勒婭噗嗤一下笑出來,“好啦,我只是眼睛進沙子了。快些,我們去送水。”勒婭用溪水洗了把臉,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看上去精神了些,抱起五節竹子,向木屋進發。

“都督,公主,千萬不要一起行動,尤其是都督,很多人可以從體型認出您,皇上懸賞黃金千兩,誰都想要這麼一大筆金子。皇上暫時沒有提到公主,若是想要出去打聽訊息,公主比都督方便些。”

“小春子,我的宮殿裡的那些人如何了?”勒婭躊躇再三,還是問出了口。

“皇上發了縞素,全宮的人在服喪。”

“如此,甚好。”勒婭的表情沒有什麼撥動,不知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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