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資大致能明白,這和苗疆的蠱蟲差不多,能夠控制人的心智,可其手段和變態的東瀛人比起來,簡直算得上溫柔。

“但小孩大多心智不如成年人的堅定,所以遭此痛苦後,重新醒來,十有九都是傻子,有些運氣好,不傻但個人意識不強,怎麼說呢,就好像只有一根筋,除了聽命行事以外,啥都不會經過嚴格訓練後,他們會成為殺人工具,為帝國效命。”

說到這裡,歐蝶顯然已經鎮定很多,本能驚恐已經重新沉入深不可測的眸底,甚至還淡然起身為陳資再次斟茶。

姿態依舊的高貴不可侵犯,好像方才從他蒼白的唇瓣中吐出的話說的不是自己一樣。

陳資那冷硬的心腸,難得的軟下一道口子,旋即又冷漠的一點點重新堅硬如鐵起來。

“比如橋本紫雨那樣?”陳歐道。

“沒錯。”歐蝶回身重新坐定在凳上,“至於那些失敗品,全都送給天部皇當作禁臠,當然也有像佩玉那樣,這樣的人,整個密宗門不超出十個。”

佩玉雖說不如眼前這位冷靜理智,反應也不夠快,但確實看上去比橋本紫雨正常得多。

“說起來,他們捨得把佩玉這樣的珍稀物派出來,可見對我重視。”歐蝶嗤笑一聲,“不過他們也不傻,佩玉的智商不夠,還加送上位絕對的殺人工具作為輔助,以久我能最大程度的落網。”

這聲笑,終於讓他變得鮮活起來,如果不瞭解,就憑這極具人性的表情,旁人正當以外他是位朝氣又輕狂的美少年。

“而他們內部已經產生矛盾的情況,還要花大量精力來抓捕我。”

這一刻,陳資驟然發現,這位少年的眼神像極了伊信,與伊信特有的多情桃花眼不同,少年的眼尾細長又微微上挑著,開合時卻有著逼人的戾氣,顯得這雙眼在這張宛若黑白暈染開水墨裡最傳神有極具神韻的一筆。

“不僅僅因為我拿了他們的機密,畢竟計劃這玩意,被發現重新你訂便是,沒必要那麼大費周章。”

“近年訓練出的妖童,當中不乏比我厲害,可成為天部皇下直隸的二把手卻是我。”

“因為我不僅有著獨立分辨事物的意識,還能忠心不二,當然這是他們以為的耿耿不二。”歐蝶把話掰開,一字一句的闡述清楚,“最關鍵是,我能預測出一個人的死相,也就是傳說能預測未來的術士。”

“而我,預測到了……”歐蝶波瀾不驚的臉出現細微的浮動,“陳資哥的死相,死於四十五日後的深夜,地點是東瀛天部皇的老巢,具體原因我不清楚,但能大致推斷出來,無非就是身份暴露或者被人策反,以陳資哥的厲害,暴露身份倒不可能存在,那就是身邊人出了問題。”

屋內的天窗外,樹枝被風吹得颯颯作響。

樹下的伊信面無表情注視著斑駁蛻皮的牆。

“不管陳資哥信不信,我的確看到了你的下場,至於如何看到,記得我在你掌心畫的圖騰嗎,這就是我預測未來的方式,我還曾預測過先帝的死亡和死前的一切,如果不信,不妨去過問貴朝的君主。”

“為什麼多疑的司御史同樣會選擇和我合作,因為預算司御史陛下逼宮失敗,藉此以這則訊息與他們作為交換,貴朝君主對我的信任不是憑空而來,如若實在不信,盡可以寫密函詢問陛下或者司御史,相信他們沒必要撒謊。”

伊信沉默的將手搭在壁上,他起初是在追伊父,可後來沒追上,也就作罷折回,原先是準備悄無聲息的從天窗躍下來嚇嚇陳資。

可沒想到,反倒自己把嚇得心臟驟停。

屋內的兩人顯然沒注意有聽牆角,原本以兩人的警戒,不可能沒發現,然而一個說得投入一位聽得認真,居然就把伊信給忽略了。

“我能更改一國之君的命途,同樣也能改陳資哥的命。”歐蝶雙手合十,“所以此行東瀛,請陳資哥務必緊跟在我身邊,我能力就這麼點,就算起了殺心,在你有防備的前提下,我也傷不了你。我預測到殺你的人是騰邊安亮,是東瀛的大將軍,可能算上伊信哥哥,也不會他的對手,對於他,你不僅不能避,還要智取,我看過很多人為了避免命運的扼殺,往往選擇逃避,但最終還是沒躲過。”

陳資不作聲,安靜的聽他講完。

“我曾經在他手下做事,他為人暴躁嗜虐,針對這一點,我已經有了對側,但需要你親自手刃。”歐蝶不急不緩道,“別問我為什麼,因為就目前來看,所有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途的人,都是靠自己,而我只能為你掃清道路。”

門外的伊信略做思量,旋即飛身消失在牆外這片狹小的天幕中。

弘府邸宅的後院的雜草一直無人打理,都長成半人高了。

那原本通往地下室的路口也早已抄封,伊信吹了聲口哨,須臾便有黑衣人落地。

“教主還請吩咐。”

這位黑衣人是幻影盟的舊部,這些年一直暗自跟在他的身邊。

“去請暗影閣給我查歐蝶。”伊信負手而立,“還有把我幼年去過那些地方,見過哪些人,通通給我查。”

他在遭遇血梟近乎瘋狂變態的虐待後,那當中前後很長一段時間的記憶邊得模稜兩可起來,他原本並未在意,畢竟人在經歷巨大打擊後,會下意識的抹殺相關記憶情有可原,但現在看來,並沒有那麼簡單。

“東瀛培養的妖童除了能在人身上下咒以外,還會什麼把戲。”伊信垂眸,半響才下次抬眼,眼底清明一片,“這些都要查清楚,至於錢財,京城郊外有座舊宅,你去找,那裡有我親生父母遺留下來的財產。”

“可是少主。”黑衣人有些為難,“十多年前的舊事,就算暗影閣的人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查探得一清二楚,至於當年少主到底見過何人,恐怕也只有少主最瞭解。”

“那先從歐蝶入手。”伊信冷笑,“我有預感,他對中原如此熟悉,而且還能直接聯絡到陛下和司御史,肯定來過不止一次。”

直打昨日的事後,他就有幾分懷疑,自己曾經一定和他見過面,而且還有過一段令他難以忘懷刻骨的經歷,否則以那少年堅定成熟的心智,絕不會因為一兩件細枝末節的小事而對他產生好感。

歐蝶肯定不止表面虛歲十有二載,不過倒退回十年前,那應該是多少歲?

伊信狠掐眉心,將眉頭擰成一條線。

“少主,屬下認為,這個節骨眼,不如將調察的事延後,等你和陳大人從東瀛回來再細查也不遲。”黑衣人面上有些愧色,“恕屬下自私,既然那位歐蝶對少主痴情一片,不妨好生利用,畢竟此去……”

“閉嘴!”

話為完,黑衣人當即就被他扇得偏頭過去,鼻血瞬間橫流,耳朵也是嗡嗡作響。

“抱歉。”伊信五指蜷縮又鬆開。

黑衣人旋即下跪拱手,低眉道:“是屬下僭越了。”

“離出發還有五天。”伊信輕飄飄的嘆口氣,似無奈又似不甘,“儘快得到情報交給我。”

“遵命!”

伊信不相信人的記憶會被輕易抹去,既然自己能夠記得六歲以前的事,那麼那些模糊不清的回憶只要看到關鍵的事物或字眼,那便一定能夠回想起來。

五日的時間過得很快,因為大家都很忙。

忙著查內奸,忙著肅清這些國之蛀蟲,同時還要暗中和停在海島上隱藏的司御史取得聯系,人一旦忙活起來,就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轉。

可惜陳資不知是不是受了那天歐蝶言語的刺激,沒到夜晚,陳資就相當兇殘,在床上變著法的折騰。

“阿資,輕點……”伊信後續的聲音斷斷續續,完全變了調,顫著雙手去攬他,不過整個人都軟成攤爛泥,手都勾不住,往下滑掉好幾次,都是陳資貼心的重新給他攙上來。

完後,伊信都已經快睜不開了,迷糊的問道:“現在幾時了?”

“四更天。”陳資伸手扯過被褥,另外一隻手按住他不安分腰身,給他徹底該嚴實。

伊信簡直是想淚流滿面,這特麼要是天天這樣鬧騰,他還想不想活命了。

“阿資,你看我。”伊信用手肘艱難撐起半邊身,披散的長髮裡面傾瀉到對方脖子,鎖骨之上。

“你信命嗎?”

陳資敏感的眼皮一跳,登時有些緊張。

“反正我不信。”伊信嫌手肘撐得太酸,索性直接趴到他上面,彼此間是心跳貼著肌膚起伏跳動,一下接一下的撞跳,“別看我父親如今位高權重,年輕時家裡窮,連讀個書,都是偷偷摸摸的在書院外聽牆角,夜半三更還要挑燈夜戰,如此努力,結果連個童生都考不上,大家都笑話他,就連先生都勸他還是收拾包袱,滾回家安心種地去,不是讀書那塊料,就不要找浪費時間,只有當時刁蠻的王姑娘不信,好不容易考取個功名,結果還是個不懂變通的愣頭青,王家富家一方,被貶後,堅持不同意原本既定好的親事,後來我爹還是死纏爛打的把我娘娶到手。”

陳資目光逐漸深幽,雙手捧上對方的臉頰,用指腹仔細描繪著他的額頭,眉心,鼻樑,一路繾綣往下。

“伊大人雖然是我養父,可他常說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就憑著這樣的凜然傲氣,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伊信說話太急,有些喘不上氣。

“那天的談話,你聽到了?”

陳資太通透,不該懂的他全都明白,一時間讓伊信有些語塞,都不知接下來該作何回答。

最後在陳資的注視下,他還是微不可查的點頭承認,聲音微如細蚊:“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語畢,他猛的被推翻身,陳資沉甸甸的朝他壓下來,伊信能夠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變化,面上閃過錯愕後,又忍不住調笑:“這都能起反應,阿資……你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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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資話不多說,直接衝他的脖子啃下去。

次日,伊父正和李尚書對著地圖商議行進路線,斜眼正好看著伊信偷偷摸摸的貼著門溜進來,順利氣打不處來,怒道:“又睡懶覺!這都什麼時候了!”

伊信被他吼得盯在原地,不敢動彈。

歐蝶提著從外面買來的飯菜進來,正巧看到這一幕,他立刻把目光不動聲色的從他裸露出來脖側挪開,那裡有塊青淤,而且往下看去,還有其他來不及散開的點點紅暈印。

“飯點來了,大家先吃飯吧。”歐蝶依次將飯盒裡的飯菜取出,放到桌上,還冒著騰騰熱氣,飯菜佳餚的香味撲鼻而入。

大夥都饞得不行,當然表面還是彬彬有禮的各自謙讓就座。

伊父看著最後端出來的皮蛋瘦肉粥,忍不住奇道:“清粥不管飽,上回你買回來就沒人吃,這怕是有點浪費吧。”

伊信忍不住吞口唾沫,雙目都開始放著精光。

這幾日他都是窩在弘府沒參與他們的談論,吃慣了陳資熬的白粥,看到點肉都忍不住流哈喇子。

父子連心,伊父頓時恍然大悟:“你最近減肥?”

伊信剛要矢口否認,伊父又道:“你原來不最愛吃大魚大肉嗎,渾身沒幾兩肉,還學姑娘家餓肚子,你莫不是腦子進水?”

伊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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