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月野麻田在半夢半醒之際,恍惚發現有人進來。

確切來說,高矮兩人組。

高瘦的渾身漆黑,整張臉都是純粹的黑色,不辨五官,矮的那位穿著雪白的衣袍,無風自動的將衣訣吹得翻飛起舞,雖然沒能細看,但感覺還不錯。

“你們是誰?”

這句話是用東瀛語說出口,兩人相視一眼,白衣用同樣的語言回答:“怪誕白衣。”

屋內沒有油燈,只能憑藉昏黃的光線來辨認來者。

怪誕雙煞的東瀛傳說中可怖的討命鬼,月野麻田雖然驚慌,但理智還在,努力挺起胸膛,顫抖著嗓音道:“這裡可是中原,莫不是偽裝吧?”

白衣向他欠身,雙手將食指互相糾纏在一起,烏黑長髮披散在臉頰,淡聲道:“閣下在東板土上殺人越貨,原本不歸我們管,然而你卻侵犯我們的禁忌。”

他的手勢是東瀛人口耳相傳中,雙煞索命的示意,代表殺你前,先通知到位,讓你有個準備受死的準備,這樣以免突然橫死化作鬼煞與雙煞搶地盤那就不太妙。

月野麻田還想說什麼,那雙煞也在空中飄然逼近,他看得清楚,對方沒有腳!

眼下他也來不及細想他們的可疑之處,滿心求活,撲騰跪下地,不停的磕頭。

面具下的黑衣人眉毛一挑,心道:難道東瀛人也興跪地求饒這套?

由此看來,貪生怕死這種本能是沒有國界的。

雙煞毫不客氣的左右擰起他的胳膊,帶著他飄在半空中,向屋外飛去。

沒走多遠,就在府邸的新鑿的小湖中停下。

月野麻田有不詳的預感,落地後掙扎得更加厲害,情急之下惶恐道:“我到底犯了什麼禁忌!”

這話是用地道的中原官話說出,白衣不為所動,提著他的頭髮到半空,手咻的鬆開,月野麻田裡面撲通墜湖。

緊接著,湖底發出一連串的泡泡和咕嚕聲,月野麻田竭盡全力把頭露出水面,絕望的將方才的話用東瀛語重複一遍。

現在他是徹底明白,雙煞是真的厲鬼,不是噩夢也不是伊信的詭計!

而自己則真是會死在這裡。

“伊信公子!有鬼要殺死我!”月野麻田見他們依舊毫無波動,連手帶腳的在水中如癩蛤蟆一樣劃撥著,不得不說,這姿勢雖然可笑滑稽,但起碼鼻孔還是勉強能時不時的透氣。

聞言,雙煞交頭接耳幾句,黑衣抬起手勾勾手指頭,空氣中似乎有無形的溝子出現,立馬勾著月野麻田的腰部的牛角帶提出水面,而後大力的摔過去。

雙煞默不作聲的向兩側退開,月野麻田面部朝地,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月野麻田落地手腳短暫的抽搐後,便沒動靜。

黑衣道:“天部皇下的人如此沒用,也罷,我還想著帶去見他口中連叨的中原人,不過由此看來,他們只能在陰曹地府相會了。”

月野麻田猛的睜開雙眼,小眼睛裡面全是不可置信。

黑煞的腔調很奇怪,準確來說,就是發音有些刻意和偽裝得含糊不清,如果不豎著耳朵去細聽,就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不過現在月野麻田的沒空在意這些細節,畢竟保命在要緊,傳說會黑白雙煞抓到的人,死後都是要進十八層煉獄。

他倒不怕死,為天部皇效忠是他的使命和榮譽,可此行的任務還沒完成,用中原的話來說,就是死得冤枉又輕於鴻毛。

何況教皇中的訓文裡,明確表示他這樣的人,死後會進入天道。

“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月野麻田麻溜的從地上爬起,雖然很想逃跑,但發現,面多這種可怖未知的厲鬼,他雙膝早已亂下,能說出完整的話來,已經是屬於奇蹟。

月野麻田嘴皮上下翻飛:“從密宗門逃出來的妖童我還沒抓到,那妖童背叛國門,帶走天部皇的最高機密,他對不起整個東瀛,你們為什麼不殺他!”

面具下的黑衣,眼珠子轉向白衣,然而因為面具的遮擋,只能看見對方漆黑的烏髮。

“哦,你是說歐蝶。”白衣輕描淡寫,語氣森冷道,“剛已經被我們丟湖裡餵魚了,你還是趕緊下去陪他吧。”

“不要!”強烈的求生欲爆發出力量,月野麻田拔腿就跑,可惜沒跑幾步,雙腿就好像被定住一樣動彈不得,猶如刀俎上的魚肉,等著被人宰割。

黑衣飄到他的跟前,高高的舉起鐮刀,鋪天蓋地的朝著月野麻田的面門揮下。

“救命,天部皇!”月野麻田邊喊邊委身蹲下抱頭,可惜這速度沒有鐮刀快,手起刀落便削了他半塊頭皮,血登時汩汩流出,猩甜的血液滑進嘴角,他立馬平常到了死亡的味道。

黑衣再次舉起鐮刀,而他身後的白衣手提鎖鏈,發出譁啦啦的聲響。

“我沒錯!我殺的人全部該死,只有用他們的鮮血用來祭奠天部皇,我們從幻影盟那裡得來的沿海佈防圖和神機營的火統構造圖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月野麻田慌亂之下,全然不知自己居然說出了怎樣的驚天秘密。

當然,他也換來了自己一線生機,頭上的鐮刀在離他寸餘的塌鼻前停下。

看這架勢,要是他王說半刻,這小鼻頭可就被削沒了。

然而身後的白衣卻道:“與我們無關,只要觸犯了禁忌,都必須死。”

月野麻田的後背傳來寒意,他不敢回頭,上下牙不斷的打架。

月光下的雙煞不動聲色的正在互相交換眼神,須臾,虛空中有聲音響起:“叛逃的妖童不論怎樣都輪不到你來管,密宗門只會派人出來殺人滅口,難不成你冒險來中原,是因為祭祀需要的鮮血不夠嗎,或者是差了某樣東西。”

月野麻田目瞪口呆的前後互看,再三確認聲音不是從雙煞口中傳出來以後,臉上除卻驚懼,還閃過一絲迷茫。

如鬼魅的黑影從他身後竄出,親暱的貼近胖子的身體,手勾住他的脖子,鼻息猶如蛇信子在他耳邊吐絲,稍不注意就能咬得你鮮血淋漓。

月野麻田頭皮一炸,徹底崩潰了,說話也帶了哭腔,哽咽道:“你又是誰?”

黑影用字正腔圓的中原話戲謔道:“閻王爺,難道沒聽過嗎?”

月野麻田緩慢的扭頭,對上那張晦暗不明的臉,就在此時,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被片片烏雲遮蓋。

只是一瞬間,周遭陷入了黑暗。

月野麻田不斷的驚聲尖叫,黑影被擾得迫不得已的無助耳朵。

那尖叫穿透性極強,黑影忽而回頭,見黑衣正無動於衷的屹立在原地。

他果斷拋棄月野麻田,奔向黑衣,體貼的為他捂住雙耳。

黑衣倒沒拒絕,而白衣則是踩著滿地的雜草上前,將一隻雪白的手搭在月野麻田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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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野麻田這回直接暈過去了。

黑影嘆口氣,將攏在身上的大氅退去,露出一張冷峻的臉。

白衣也撕下面具,終於顯露出美少年原本的姿色,他蹲身查探鼻息,須臾抬頭道:“確實昏迷了。”

伊信嗤笑出聲,笑嘻嘻的用大氅將身邊的圍上:“夫人也可以把面具取下,戴久了,擔心把自己給憋壞了。”

黑衣便是陳資,聞言正欲取下面具,厲聲喝道:“小心!”

與此同時,歐蝶迅速後退,月野麻田的突然暴起還是讓他猝不及防的被傷到,肩膀被劃出血痕,瞬間面上便痛苦的扭曲起來。

陳資迅速閃現,伸手攔住月野麻田的人去路。

失去捆綁的月野麻田實力不容小覷,上次得逞是因為被他們出其不意的偷襲,然而這次意識到自己被騙後,出奇的憤怒了。

十指指甲爆長,雙目充血,肥碩的大餅臉開始冒出點點油脂,那豆大的油脂粒越來越大,最後爆炸開來,居然是綠色的不明液體。

伊信緊隨在後,與陳資赤手空拳的和月野麻田交鋒。

歐蝶用嘶啞變調的嗓音道:“哥哥!不要碰他!”

月野麻田從胸腔裡發出呵呵的響聲,雙目開始滴血。

伊信的雙臂和他相抵過,如今全被腐蝕,甚至還能聞到焦糊味:“這他媽是什麼怪物!”

東瀛雖然只是個小島,地脊乏潰,而且全年缺少物資,然而偏偏還戰亂不斷,就連鄰居之間也相互廝殺,很多人為了贏取勝利,便不惜以身試毒,將自己培養成令人聞風喪膽的怪物,密宗門培養的妖童不過是其中的一種罷了。

歐蝶跌跌撞撞的衝過來,拉住伊信的手腕:“走!”

伊信旋即甩開他的手,一把將還在和月野麻田惡鬥的陳資拉在懷裡,迅速掃視他身體有無受傷。

“阿資,撤!”伊信攔過對方的腰,一手扛住歐蝶的胳膊,奮力躍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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