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蝶和眾少年被同時關進小黑屋,四面都是銅牆鐵壁,任你是長了飛天的翅膀也逃不出去,只留有頭頂的方塊隔窗已供透氣,隔窗被四根鐵柱貫立,上面且纏繞有密麻的鐵絲線,雖然不知道具體用處,但歐蝶不能輕易觸碰。

歐蝶夜視力絕佳,只要不是純粹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哪怕只有點暈圈光他都能看目光可及之處看得一清二楚。

“咋麼辦。”有人哭哽道,“我聽那人說的意思,我們最後都得死。”

而且死相也不太好看。

他們不是第一批送進來的少年,弘營全的生辰每年一次去,也就意味著至少小倌們都是每隔一年新送入。

可每次人數都不少,彭縣並不是個特別大的地方,弘營全這樣做,難道就不擔心當地巡撫發現?

歐蝶環顧四周,牆壁有數道爪印割出來的劃痕,可見曾經關在這裡的人用了多大氣力想從這裡逃跑,可惜天不遂人意。

不止有指印,歐蝶還發現他們腳下踩的土地還有已經乾涸的血跡,不知是不是因為光線原因,看起來很淡,就像是竭力洗涮但還是留有痕跡的樣子。

以歐蝶一人之力外加身邊十一位毫無用處的少年,很難活著出去,更遑論絞殺幻影盟所有的成員。

得想辦法通知伊信,借他的力量,才能毀了這裡。

想到這層,歐蝶稍微心安下來,只要有思緒方法就不是壞事,一切都還有希望。

“涼拌,不過那位教主最近在閉關,至少近日我們是安全的。”年紀最大的少年也不過逾十三,說話還有些打慄,“原本送給弘大人作樂的小倌並沒有我。”

歐蝶來了興趣:“自願?”

少年屈膝,把頭埋進雙臂裡,含糊應了聲。

眾人異口同聲道:“為什麼?”

“這位哥哥也是看重老鴆所說的錢財嗎?”

“不是,怡院的老媽子預備的是小胭,我趕在小胭之前將其打暈,然後頂替他進來。”少年半響露出半張臉。

黑夜中,那雙黑黢黢的眼睛透亮,似把屋內僅剩不多的光線全部吸收到眸中。

“弘治十八年,我的白哥因為生得好看清冷,被弘大人特別點中,邀他在生辰宴上獻曲,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回來。”

少年的聲音戛然而止,空氣中只剩突兀急促的喘息。

歐蝶意識到不對,撥開人群走進。

少年把背弓成詭異的弧度,把頭深深的緊貼地面,看樣子是在摸索辨認什麼。

歐蝶跟著他五指的方向看去,遲疑片刻,將地面上一粒玉珠拾起:“這是你剛掉的?”

少年雙手捧過,仔細端詳半響,而後滿屋都迴盪著他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白哥!”少年帶著哭腔又緊繃的聲線裡,有著懾人的憎恨,“這是我白哥的,他果然是在這裡。”

此言一出,眾人的後脖傳來絲絲涼意。

他口中所謂的白哥如今多半年屍骨都沒了。

“你怎麼確定這珠子就是白哥的?”歐蝶蹲下身,仰著頭打量,沒瞧出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白哥是我的表兄,家父曾經是西洲的縣官,後來因為御史京勘巡邏,家父暗中向左僉申御史參劾,並將近年收集的證據一併交之,可萬萬沒想到,那申大人根本就是弘縣令是一夥人!”少年說到這裡,雙手不由自主地握拳,憤懣道,“申大人回京後,反口說家父誣陷命官,為一己私慾偽造證據,自此我家滿門被抄,皇帝顧念我與表兄稚子年幼無辜,便將我妹妹送入教坊司,而表兄不肯受下面那一刀,領著我深夜潛入弘府求情……”

後續的話不再說出口,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明白。

弘營全好男風,進入虎口能發生何事,都不言而喻。

“在那之後,我們先後被送入怡院,兩年前船艙那夜以後,老媽子對他的行蹤諱莫如深。”

“此次來這裡,縱然不能復仇,但起碼得討要回點利息。”

少年們面面相覷,大都沒他這膽量和付之一炬的決心,不過既然有這位白哥的前車之鑑,還是有人膽怯的出聲:“可以算上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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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加入。”

“同意!”

刀俎上的魚還是活物,所以絕不任人宰割。

大夥紛紛舉手表示加入,歐蝶不想作獨行者,雖說一個人走得快,但往往也死得早。

復仇的少年名叫苗文,各自做完簡單的介紹後,相互依偎取暖,度過來這山莊的第一晚。

這裡與外界隔絕,歐蝶整宿都沒睡,聽著大家沉穩的呼吸聲,心底越發清明。

他並不看好苗文,沒武功沒外援,單憑一腔火焰,是燒不起來的。

為今之計,就是想盡辦法存活下去,伊信應該以及發現自己被擄走,他暗自算過距離,此地離彭縣約莫十公里,他隨身攜帶有煙花彈,只要在有太陽直射的地方發出,煙花炸在空中的顏色,在近處的人若不仔細留意,很難發現。

所以等到白日,歐蝶藉口如廁,然後再乘其不備發射信號彈即可。

可惜計劃很完美,歐蝶甚至都把途中會出現的對話和可能出現的人都在腦海裡模擬一遍。

在大家相繼醒來的翌日,周遭依舊昏暗無光,頭頂那扇窗外依舊漆黑,連顆星星都看不到。

起初還是以為是醒得太早,然而時間緩慢流逝,結實的鐵門從外推開,有人端大鍋流食稀粥,粗魯的往地上一擲,轉身時,身後一位個頭矮小的人在地面上加盞油燈。

全程二人都沒發神,但眾人卻是連呼吸都不敢,直到大門重重合上,傳來鎖鏈上鎖的聲響後,集體才敢同時吐氣。

有了照明,屋內的一切看得更加真切。

“啊!好多血!”

“這兒還有……”話為完,就已然暈過去。

身邊的人好奇的順著往牆角看去,登時也跟著兩眼一翻,好懸才忍著沒暈過去。

牆角堆著骷髏,頭骨上還有頭髮沒有脫離,簡樸的外衣還偶有蛆蟲裡外爬過,雖然沒聞到腐臭味,但一想到,他們居然和屍體同睡一夜,就頓覺毛骨悚然。

“救命!”年紀最小的都博登時跳腳,“蟲子爬進我褲腳裡了!”

不算廣闊的黑屋裡,頓時亂成一團,驚叫夾雜的哭吼透過厚重的鐵門,傳到還沒走遠的黑衣人耳中。

他們早已見怪不怪,腳步不停的離去。

半柱香後,喧譁聲在逐漸降低。

“他們走了嗎?”

苗文把頭緊貼鐵門,這群人走路悄無聲息,他也聽不出所以然。

歐蝶嘆口氣,雙手輕輕貼在門框,鴉黑的長睫撲閃著垂下,作側耳傾聽狀。

“不對,還在附近走動。”歐蝶壓低聲音,“大家繼續鬧!”

說著話說,集體屏住呼吸,這不同於方才的害怕,而是出於本能的明白,這位俊美的少年和他們不一樣。

他有種神秘的氣質,給人纖細而脆弱,如珍稀的蝴蝶一樣得

直叫人想捧在掌心,這樣的美忍不住讓人犯罪。

語畢,大夥又開始哇哇亂叫,聽得歐蝶都忍不可忍的捂住雙耳,這通鬼哭狼嚎在整室裡繚繞不絕。

別看都博稚嫩,演技卻是一流,若不去細究他的雙眸,輕而易舉便能騙過去。

有人不禁佩服的誇張他,都博雙手叉腰,哼道:“雀明院裡的那些客人都有些怪癖,比如喜歡玩衙役與犯人的懲罰遊戲之類。而我因為演技出色,成為雀明院的頭牌。”

“都博弟真是深藏不露。”對方豎起大拇指誇讚。

苗文目光深幽的看向天窗:“大家肚子都餓了吧?”

猝不及防冒出來的話語皆讓大夥一愣,不約而同的看向他。

“什麼意思?”

歐蝶冷不丁的插話:“現在至少應當是辰時,可你們看天邊有陽光沒?”

總算有人開竅,恍然大悟道:“我們這裡難不成是地底下!”

看來起初估計得沒錯,歐蝶頷首沉思,此地處於地底,終年不見陽光,以至於這裡寸草不生,潮溼水汽永遠逡巡徘徊,這同時也解釋了為何當年他絞盡腦汁都無法接近幻影盟,敢情藏於暗處。

“可這地下室未免也太大了,我還以為是某山莊。”

“不,這的確是山莊。”苗文提起油燈,沿著四壁照亮,壁上除去可怖的抓痕以外,還有皸裂的龜痕,錯綜複雜的交織在一起,掌心沿著紋路撫摸上,頃刻他的眼圈就變得通紅,但音調卻很冷靜鎮定,“往年騙來的小倌中,有為數不多但武功高強的人,他們被關在這裡,企圖用內力震碎鐵壁,強行逃離。”

歐蝶跟隨他的步伐逐一細看,詢問道:“上面有你表哥的痕跡?”

苗文微不可查的頷首。

氣氛突然沉重起來,銅牆鐵壁都能被震出裂縫,可見白哥的厲害,然而卻還是沒能逃脫。

“萬一白哥哥運氣好,說不定現在被關在某處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都博鼓起勇氣安慰完,發現好幾雙眼睛都在盯著他,“又沒說錯凡事都得報些希望。”

“沒錯。”苗文垂手負在身後緊握成拳,“大家都不願命喪與此,如今他們的教主還在閉關,養足精神,咋們接著商量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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