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總兵已經意識到上當,但若這樣撤回城內,未免也太丟臉,至少得討本回來。

“活捉顧文興!”

顧文興身為統帥,攻城前還見著他晃悠,定沒有充足的時間躲如後山林,並且極有可能就在附近。

命令剛下達,就有火彈插著他的臉頰而過,正好擊中身後小兵的眉心。

如血如朱的崩扎出紅白相間的花來。

事實證明,廖總兵還是把遼東鐵騎們想得太簡單,從頭至尾他所帶軍隊除了在山底附近溜達外,再也沒有前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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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廖總兵只得冷笑:“燒山,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同歸於盡。”

火很快就燃起來,燻得周遭黑煙繚繞不絕,草木燒得噼啪作響。

乾燥的氣候能轉瞬助攻燒襲半山。

昔日顧文興用火燒他軍之仇,今日數倍還回來。

山鼠開始逃竄,獾也四處奔離。

最後人也不堪其燻,士兵們叫喊著衝出來,拼個你死我活。

火煙燻的不僅是對方,廖總兵跟隨的士兵即便是罩著面布難民跟著遭殃。

然而在這灰黑天地一色裡,他們將這些明顯是來濫竽充數的士兵盡數殺盡後也沒發現顧文興的蹤影。

無奈只能宣佈撤退回城。

佔領的這座城池已然成了空城,這招堅壁清野用得相當好。

不虧是讀過書的人,廖總兵憤狠之餘,突然很想認識這位顧主帥。

這個想法很快就實現了,用大家預料不到的方式。

全軍駐守的城內,就在他們搭營建帳時,天外轟出一聲巨響,主營帳的韃靼兵剎是炸飛出空,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身死魂消。

廖總兵也算是運氣不錯,炮火砸中那塊半里闊的營地時,自己還在高牆上登高駐足,一覽眼下的殘垣斷壁,眼中卻彷彿融入了疆土山河似。

炮火的餘震使他不得不從城牆上跌倒,站起身時還有些迷茫,第一想法又是那些自持計謀無雙的韃靼人在用已經損壞的炮臺,滿腔的憤怒都還沒來得及吼出去,又是一陣天搖地動。

廖總兵對我方的餘下的火藥心裡有數,這些韃靼兵沒道理這樣濫用,軍火和糧食都是關鍵。

電光火石之間,廖總兵登時恍然明了。

“肯定是那姓顧的孫子沒走遠!就在附近!”

情急之下,一向文雅的廖總兵也爆出粗話。

身邊的親衛不敢停留,小跑一段距離後又折回,膽戰心驚問道:“從哪裡開始找?”

“滾!”

炮火的方向是來自於城南,趕到是除了已經毀掉的炮臺,連個鬼影都見不到。

顧文興有樣學樣,搞偷襲的技術比起廖總兵是更勝一籌,這夜廖總兵折損近五千,其中有百人死亡,其餘不是炸斷腿就是還剩半條命。

“還要追嗎?”親衛思索道,“這炮臺還熱乎著,顯然沒走多遠,能追上。”

“你他媽還想再被偷襲嗎!”廖總兵煩躁的揮手,這顧帥一日接連三次偷襲成功,現下追出去,夜黑風高,保不齊他身邊的士兵又藏在那個尬氹角。

現在不光是廖總兵,就連韃靼人也有些怕了,目前只得保守留地,然後當夜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餘下的埋伏。

這時間段,已經足夠顧文興喘息。

他現在幾乎都是半個廢人,點燃炮臺後,根本無法行走自如,只能鑽進牆角的狗洞裡休憩,調整呼吸後,靜待返回救援的領軍。

顧文興有強烈的直覺,這些招數矇騙不了經驗豐富的廖總兵,那把幾乎燒滅整個山間的火,已經讓他們失去了險草叢生的掩蓋,所以次日天亮,對方就會立即出兵。

好在這次顧文興放出的炮火精準無誤的打傷他們的主營,至少雙方在人數上已經平衡。

“我去,你這渾身傷,我都不敢從何下手。”威遠趕到時,作勢要揹著他撤離,誰知道就被告知,肋骨有折損一根,右臂又脫臼,雙腿就莫說了。

顧文興生出完好的左手,建議道:“這一路我都是靠獨臂拖過來的,所以也將就些,拖我這傷兵走罷。”

最後威遠還是咬牙切齒將人背在身後,風馳電掣的狂奔。

山頂上早有人領軍和餘下的精銳部隊在,大夫顫巍巍的從威遠手中接過年輕的主帥,都還沒來得及為他正骨,那廝就急不可耐的朝對面的領兵招手:“上地圖,今晚又得挑燈夜戰。”

威遠忍無可忍的點住他的啞穴,無視上級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的眼神,直接命令大夫下手。

顧文興右腿骨折並不嚴重,但也經不起他這樣作死走動,撩起衣襬觀察時,已經腫了大圈。

他頗有些自鳴得意,仔細觀察自己的大長腿:“就算腫了,也依舊有型。”

顧文興這人明明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可卻如野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甚至還給點陽光就燦爛。

如今遼東鐵騎和京城都命運都在這最後關鍵的一役,大夥都緊張不止,可他居然還能在這裡苦中作樂,風趣依舊。

威遠挖苦道:“要是再腫下去,恐怕會把某人嚇跑咯。”

這個某人自然指的是司青竹,畢竟要真是廢了根基,就算司青竹不在乎他的外在,可若堂堂將軍半生居然要在輪椅上度過,怕是心裡多少有些膈應。

顧文興不置可否的切了聲,那眼神中包含輕蔑。

頂內不只有士兵,還是城中的老弱病殘,就連襁褓中的嬰兒也在其中。

撤離後山的計劃擬定時,威遠友情提示過他,戰爭不是兒戲,雖說都是大祁子民,但也有孰輕孰重之分,帶著走這些,無疑是加重了自己的負擔。

“你可是親口說過,世間本無真正的平等,有人生來家財萬貫就有人夾縫求生。”這是那晚威遠作出的掙扎,“那麼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是可以適當增加自私。”

“是嗎,我怎麼記得不是這樣說的。”

威遠冷笑,這翻臉不認人的狗德行真不知隨了誰。

當年他與書院先生為爭執此問題,就差點擼起袖子開打。

幼年的如此豐功偉績,到現在還有不少人傳得津津樂道。

顧文興支著下巴,沉思片刻:“就算真是,那就是當年我腦子進水,總之把他們帶上罷,否則百姓要君王何用,君王留你我又是何用?”

威遠清楚得很,若不是邊關需要他,否則當年顧家傾巢之下也不會獨善其身。

“誰能載舟亦能覆舟,把這些老弱留下,等待他們的只有韃靼人瘋狂的報復。”顧文興嘆口氣,“縱然麻煩些,可辦法總歸是人想出來,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何況若不是城中百姓團結抗敵,他們也拖不到今日。

如顧文興所料,此次天明,從盛怒中回過神來的廖總兵開始發動總攻。

炮火已經被顧文興毀完,火統裡的彈藥也所剩無幾。

韃靼人向來是馬背上的男兒,哪怕是沒能這些武器,照樣能御馬往前衝。

山頂的弓箭手早有準備,冷箭亂石齊發,四面八方叫喊勝天。

廖總兵總算有些摸清顧文興的野路子,抵達到半山腰時,便派先行軍前去探路。

若是設有陷阱機關暗道之類,也提前有個準備。

誰知屬下竟回稟前方暢行無阻,幾乎可以直達山頂。

廖總兵當下就命全軍整肅,此山往後就是懸崖,所以他們是退無可退,野獸尚且都能在瀕臨死亡前發出致命一擊。

何況對手還不是一般人。

“再探!”

士兵往返後,結果還是一樣。

廖總兵非不信這個邪,認定這又是顧文興的陷阱。

“這次再上了的當,我就是蠢貨。”廖總兵奪過屬下的刀劍,“老子自己去!”

顧文興等的就是他,前方確實沒有埋伏,然而廖總兵生性多疑,吃過虧後肯定是防之又範,加上他對這些韃靼人的智商向來存疑,乾脆自己動身。

廖總兵單刀直入,只殺山頂。

可見對於自己,他還是相當有迷之自信。

此山峻嶺多彎道,很多草叢灌木在這裡瘋長,若對方有心,計算把此地燒空,依舊找不著人。

所以等著廖總兵的便是數萬支冷箭。

他只消見了個影,就已經有所準備,然而就再立即駕馬撤退時,突然多想點的想到,顧文興所帶的兵充其量也還剩不到萬人,天知道哪突然多出這麼的冷箭。

還在多心憂慮的還比較冷箭,短暫的慌亂後,即刻恢復鎮定,夾緊馬腹撤回。

前方的道路中,一根極細的銀繩悄無聲息的拉長,高約不過數存,不多不少剛好能夠絆住馬匹。

廖總兵落馬後,萬箭劃破長空而下,既然為總兵,反應奇快,第一時間不斷翻滾抵擋。

在他看清身邊所謂的暗箭其實不過是樹枝後登時火冒三丈,深知自己再次被耍,乾脆扔下大刀長槍,朝上怒吼道:“雕蟲小技,有本事真刀真槍的打一仗!”

這聲夾雜著憤怒的話語力透整座山間,就連樹枝中隱藏的畫眉鳥也受到驚嚇,撲騰著翅膀驚慌離開。

在這繚繞不絕的奮吼中,依稀還能聽見有什麼東西悶砸在地。

躲在高處的顧文興將真正萃有毒的冷箭射出後,才冷不丁的回答:“哪敢呢,再說雙方保持點神秘感難道不好嗎?”

廖總兵到死都沒能料想到,在那一堆假箭當中居然混有一支裹挾著內力的真箭。

顧文興這身百步穿楊的本事,還是從廖總兵師父手中學到。

嚴格算起來,也是師出同門。

廖總兵被毒箭當場射破喉嚨,連句遺憾或者掙扎也沒留下,他的風光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他是真梟雄,憑藉一己之力,將整個大祁好不容易統治的北原分離。

若是性子稍微穩當些,顧文興這些雕蟲小技根本就拿不出手。

劉千眺性子急進偏激,身邊的調教出來的心腹卻是如出一轍。

“顧帥神機妙算,堪稱諸葛亮!”身邊有小兵唏噓稱讚,滿眼都是欽佩和仰慕,“擒賊先擒王,現在主力沒了,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花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得勝。”顧文興倒是一反常態的不驕不躁,“沒廖總兵,也會有其他人助韃靼人復興。”

若是對方換其他人,顧文興未必有今日這等運氣。

餘下便再無懸念,廖總兵有進無出到底軍心大亂,不瞭解此地的韃靼人肯定不願放棄殲滅遼東鐵騎的大好機會。

然而顧文興又相當狡猾,帶著士兵東躲西藏敵進我退,擾得敵軍方寸大亂,甚至還迷了路。

這下就更好辦了,威遠派人抄近路到山頂攔住他們的去路,前後夾擊。

自此失去的城池也物歸原主,這次大捷在次日就遍佈京城。

甚至還有小孩的慕強情節,特意編首童謠來歌頌顧大帥。

高椅上的皇帝看著底下群眾無不興奮的竊竊私語,指尖泛白顫抖,把牙磨得咯咯響。

戶部尚書還不斷建議將今年國庫撥出大半來支援北原,以便爭取到初夏前,把北原給收回來。

這提議引得大眾前呼後應,皇帝聽後什麼也沒說,藉口身體不適提前下朝了。

這態度,只要大家眼睛不瞎,誰都能看不出陛下收復北原不僅不急切,而且嚴重不待見顧文興。

這下,大家看司青竹的眼神就有微妙不同了。

早朝前,司青竹屁股彷彿是生了金,上趕著熱臉去貼,而後同行階梯時,都有人繞道遠離。

“今日有信嗎?”司青竹後腳剛踏進院內,便急不可待的問道。

藺鄔知道他心急,可還是猶豫片刻,才將信交出。

“有事?”

果然,任何小細節都瞞不住司青竹的眼睛。

“今早奴才去市場買菜時,聽到有位殺豬匠在謠傳主子好男風……”話到此,藺鄔趕緊自我否認的搖頭,餘下的話實在匪夷所思羞於啟齒。

“而且還和新任的顧大帥牽扯不清。”

這話嚇得藺鄔驚出一身冷汗,忙不迭的擺手道:“不過既然是謠言,那就做不得真。”

司青竹倒是坦蕩,笑道:“沒有風聲哪來謠言。”

本來這句已經是很委婉的承認,誰知藺鄔卻下意識的想去否定,於是反而松口氣道:“遙言止於智者,以訛傳訛多有人在,主子其實不必上心。”

“我沒上心,他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司青竹苦笑不得看著對方驚恐萬狀的表情,“實不相瞞,我對顧少確實是有非分之想。”

藺鄔感覺自己需要吃顆救心丸,否則一定會原地暈倒,當然現在還不是昏迷的時。

“顧少知道嗎?”

“你說呢?”

藺鄔心力交瘁,拍著胸脯為自己順氣,努力寬慰自己,眼下顧少還並不知道主子的齷齪心思,一切都皆有可能挽救。

“奴才這就去想辦法將那些謠言粉碎!”來不及聽到答案,作為顧老將軍身邊的下屬,藺鄔行動迅速果敢。

司青竹揉揉發脹的太陽穴,索性將餘下的話補完:“本是打算瞞著您,但是眼下沒這必要,你也不用忙著責怪世語,畢竟是我對你家顧少死纏爛打。”

藺鄔心臟承受過多,再也沒能支撐住,當場仰倒。

要不是司青竹眼疾手快,他恐怕得把後腦勺砸出個大坑來。

“我對不起顧家。”司青竹將人扶穩,一鼓作氣的說完,“百年九泉之下,任由他們責罵懲罰,但我也希望藺鄔信我,世語我可以照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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