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臉紅白相間,但凡提及紅姑娘,他都能瞬間失去冷靜,這話無不是踩了他的痛腳,乾脆直接拔劍動手。

賬外的士兵聽著裡面兵刃相擊的掙打聲,早已見怪不怪,甚至還開始下注,賭誰輸贏乎。

“這次我認為應該是‘小夫君’贏,他都吃過好幾次悶虧,鐵定能吸取教訓。”

“不!”另外一位士兵壓低嗓音,“我再加八兩白銀,這次還是威遠將軍勝。”

這邊的賭注越演越烈,最後伴隨著裡面激烈的打鬥,賬外圍聚了左右營帳巡邏的士兵,個個都是面紅耳赤的押注,全然沒能注意到突然進來的王統領和身邊穿著便服素衣飄訣的男子。

“這幾年邊境安好,儘管時不時會有些西域人搞些叛亂,但是在顧小副將軍和威遠將軍鎮壓下,基本都是些小打小鬧。”王統領微低著頭,略帶討好的向身旁這位新晉右僉御史彙報今年邊境情況,“前面就是二位將軍駐紮帳營,別看顧小副將軍年紀輕輕,但極能吃苦,和將士們同吃同住,屬下們無不對他是心悅誠服。”

舉朝上下,誰都知道顧少和司大人關係匪淺,加上司大人聖眷正濃,他這次西行對邊境的考察評估影響著眾官員的前途,所以王統領是存了十二分的小心來應對。

他邊說邊暗中打量司御史的神色,他一路來幾乎是把顧少吹上了天,卻也不見他露出半分多餘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是微笑以對,偶爾插話發表些中肯評價,表明自己有在認真聽。

“這不在您來之前,顧小副軍還領兵消滅一幫困擾西境良久的土匪。”王統領說得過於投入,但眼神一直沒敢離開過司御史,見他突然駐足蹙眉,這才反應過來前方亂糟的一團。

王統領剛還在吹噓,這下臉面有些掛不住,猛的咳嗽一聲,前方的士兵瞬間回頭後聞聲作散,不過在看清來者是王統領後,倒也不慌,個別開朗陽光的士兵還衝他招手:“王統領好!你來的正是時候,現在裡面的頭兒正打得歡,估計馬上就能分出勝負,這次你準備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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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側頭看著他。

王統領額角冷汗不斷層層冒出,暴喝道:“成何體統!全部都給去領八十大板子!”

眾士兵皆傻眼,盡又同時把目光轉向在旁的男子。

單從衣著打扮來看,也辨不出和布衣有何不同,只是來人氣質和煦卻又不失清冷,叫人想要親近卻又不敢真的上前。

“遵命!”眾夥又不是傻子,且不說來者具體身份,單憑桀驁暴躁的王統領對旁人細微的態度就知道此刻還是乖乖躲遠。

此刻賬內的顧文興成功用槍直指對方喉結,興奮的用空手打了個響指:“服嗎?”

二字從不時被燥風掀起的簾帳吹出,鄭地有聲的落在兩人耳朵。

王統領低聲道:“御史大人有所不知,裡面的兩位將軍關係和睦,時常得了空閒會切磋幾招,看著樣子定是顧小副軍贏了。”

司青竹貼心的為他遞來一張白絲絹:“乾淨的,你先把汗擦擦。”

王統領委實笑得艱難,接過後胡亂擦拭臉頰,不料越擦越多,他有心拖延時間,正欲打算開口想個法委婉提醒裡面不知死活的上司。

“想來我今日來得可真巧,實不相瞞,我文不成武不就,真想有幸能夠目睹二位將軍的真採。”

司青竹說話沒有官架子,甚至一直都以我自稱,但王統領泡泡還是驚恐的用餘光去看他噙著笑意的嘴角,嚴重懷疑司御史已經知曉他的小算盤。

司青竹豎著一根食指,終於露出了一路來稱得上真誠外露的狡黠,他眨眼道:“就這樣偷偷進去。”

此時的王統領笑得比哭還難看,艱澀的頷首領路。

“你他媽居然搞使陰招!”威遠咆哮怒吼道,“不服,現在出去老子絕逼能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他的唾沫星子威力巨大,王統領說眼疾腿快先一步側身擋住司御史,他黑著臉用白娟將臉面中招的地方抹淨。

由於王統領身材魁梧寬厚,顧文興聽聞動靜略微回頭瞥見麒麟甲冑後,手腕一轉上提,槍尖立刻對準威遠的嘴巴:“你懂個屁,這叫兵不厭詐。”

王統領恨不得找塊豆腐立刻原地撞死,來個眼不見為淨。

當然這裡沒有豆腐,不能成全他最後的尊嚴。

他小心窺探回頭著司御史的同樣難看臉色,心裡疙瘩一下,險些沒給御史大人當場跪下。

威遠就在他的對面,眼將的瞧見了王統領腰間閃現一抹白廣袖。

王統領認命的側身,讓開道路。

威遠將軍立即眼前一亮,他看多了軍中這群糙漢,唯一能入目的只有面前和他話不投機半句多的顧少,然而日夜相對,難免審美疲勞,又見那人腰繫棉帶,估計也不是什麼大人物,於是毫不避諱的調笑道:“喲!王統領何時認識這樣位美人,只可惜是男的,否則咋們的‘小夫君’準能看得挪不動步。”

顧文興最討厭他當著外人的面稱他為小夫君,聞言沒好氣的收回紅櫻槍,面部表情的轉身。

王統領默默的掩面對牆,成功的把自己容成了背景。

司青竹臉色已經迴轉,神色不變的衝他點頭致意。

紅櫻槍鏗鏘落地,順帶打個滾,直接滾到司青竹腳下。

威遠將軍神經粗條,這個時候也察覺不對,疑惑道:“王統領怎麼突然跟個娘們似的,新帶來這位朋友是哪位?不知道軍營不得隨意帶外人進出嗎!”

說到最後,他已經有了怒氣。

王統領含恨的扭頭,對著上司從牙縫中擠出字來:“這位是遠道而來的監督右僉御史司大人。”

好半天,威遠將軍的腦子就如生鏽的鐵劍一樣轉不過彎,最後愣道:“不是說好起碼還有二日才到嗎?”

司青竹彎腰預備將可憐的紅櫻槍拾起,顧文興見了,忙不迭的衝上前:“我來!慢著我來!”

司青竹不和他搶,依言起身,朝已經全然不知所措的威嚴道:“原計劃確實沒這麼快,是我提前御馬加快腳程而來。”

什麼都不用繼續說,威遠連行禮都忘了,滿腦全是他臣前失儀,口無遮攔的汙蒙御史耳朵。

司大人肯定是老早私下打聽他和顧少那攤爛事,所以才特意提前隻身趕到,目的就是來抓他們小辮子。

打架前,他還特意提醒顧少見了他一定要千萬注意形象,可沒想到打臉如此之快。

司青竹並沒說錯,只是威遠自己心虛所以想錯了。

他火急火燎的加快步伐,為的只有顧文興,沒有他。

顧文興反應很快,恢復嚴肅正色,躬身施禮:“下官有失遠迎,不知司大人心繫邊疆提前趕來,且臣前失態,下官自願領責罰以此警醒。”

他的官腔打得溜圓,威遠也跟道:“在下也是!”

說完,拋下好友帶著王統領領罰去了。

顧文興暗罵他不講義氣,但還是厚著臉皮衝司青竹滿目自責:“下官也這就去領板子。”

司青竹深吸口氣,旋即抓住他側身而過時溫熱的手腕。

顧文興不解,同時被他冰涼手刺得打了個機靈,忽而想到什麼,反手握住對方手掌強行拉到自己眼前。

司青竹中途小幅度的掙扎過,不過片刻就順從了。

顧文興平日受威遠將軍的影響,多少有些大條,但對於他,特別敏感,轉瞬就明了他細微牴觸,趕緊柔聲道:“沒事,我只是看看你手傷的情況。”

他握的這只如玉雕砌,骨節分明,明擺這著是只書生手。

顧文興不待他反應,就捉過他左手,立即就看清了上面與白皙膚色不勻的猙獰可怖的燙傷,旋即蹙眉沉聲道:“你是不是腦子進水還是被門夾了!為了個盒子居然把自己搞成這樣,那盒子裡是有金還是寶?嗯?說話!”

抑制不住的怒意和失控的冷靜呼嘯而來,如風過境後逐漸消散。

顧文興一時血液沸騰,但骨子裡還是完美繼承了父親深沉冷漠,爽快後很快意識到對方如今可是官拜四品的上級,倏的閉嘴。

他把薄唇抿成了一條僵硬緊繃的線,任誰看了,也都該識趣的認慫。

不過司青竹有點賤,被他這樣罵還挺開心,笑道:“這不過是看著雷人,實際上我也沒多……”

司青竹說到一半突然停頓,抬眉時他隱約可見眸底居然消散不去的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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