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他收的這位小弟沒叫自己失望,剛開始還擔心大司可能會跟不上他的節奏,讓自己演獨角戲。

沒錯,為了讓皇后相信他所言非虛,便臨時給自己加了這場出賣君主的好戲。

好在大司完美默契配合,這出戲簡直就是以假亂真,演得顧文興自己差點都信了。

大司抬眸,本想給出同樣的微笑,無奈牽扯嘴角時,下巴的鞭打的傷痕還未完全癒合又裂開來。

顧文興的臉瞬間暗沉,有心說話又擔心隔牆有耳,最後抿唇不語。

這出好戲讓成功讓一向小心謹慎的皇后走錯了路。

沒多久,樓蘭再次約見各國大臣,經過皇后向各位辛苦遊說,決定下月初十出兵,部分精銳繞路躍過西境防線,切斷中原人的補給後路,其餘的士兵分別包抄邊城。

然而行進的路程相當艱難,他們必須時刻防備中原人的視野,否則一但被發現,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得前功盡棄。

此時,東費正穿著厚重的甲冑,拿著遠鏡舉目四望。

並未發現異常。

身邊的李統領難得沒有給他臉色,木著黑臉以同樣的姿勢看向遠方。

暮色蒼茫,最後的一點天光逐漸合攏消失。

“到點了。”東費伸懶腰打哈欠,“各位就繼續守夜輪值,切記一點擦亮眼睛,提防那些西域人半夜偷襲。”

手下的小兵自然齊聲應答,個個精神抖擻。

“大祁有你們。”東費拍拍李統領微變的臉色,“國之有幸。”

李統領涼涼的回答:“祁朝有你這樣的主帥,真當是倒了大黴。”

東費絲毫不在意對方的冷嘲熱諷,反正他向來都是準時交班。

這次李統領並未留下,而是緊跟他的步伐。

東費疑惑的停住腳步回頭望,李統領坦然自若:“老子任勞任怨的在這裡值班,而我的上級卻疏忽於職守,腦子想的不是美人就是玩樂。”

“所以你這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東費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停頓一下後,大方揮手,“你說的極有道理,要不今晚一醉方休?”

李統領直接給他翻了兩個白眼,邁著外八字,怒氣衝衝的跟著他走了。

邊陲縣城沒什麼值得玩樂的地方,大多數時候,這裡的百姓都是提心吊膽,生怕西域人哪天心情不好又打進來。

不過這裡唯有一點好,那就是雪酒,顧名思義那便是用雪釀造而出。

入口並不烈,但後勁無窮,一口下肚整個人都是火辣辣的往上飄。

李統領一口氣喝了三壇,而對方卻還沒動過。

“擔心酒大傷身。”東費好心提醒,把酒杯拿在手中搖晃,舉首看著頭頂的圓月,傾杯灑下,“敬至今為止都還在城樓論守辛苦盯梢的兄弟們。”

李統領冷哼一聲:“算你還有良心。”

酒精麻痺了他的大腦,轉而又回過神來,品覺不對味來,當即粗魯的咒罵:“你小子這是皺這些兄弟們死嗎!”

說著直接一個暴慄敲他的額頭,東費也不惱不怒,四腳朝天的躺在地。

良久,他幽幽的冒出一句:“總歸是要死的。”

這次李統領聞言也只是沉默,悶口又喝了一罈,沒頭沒腦的來了句:“他們還有多久出動?”

東費眯縫著眼睛,再次睜開時眸子上蘊出層薄霧,似乎有些醉意:“快了,就在這幾天。”

這個他們自然是指西域人。

李統領打了個機靈,預備激動得站起來,但忽而又意識到什麼,又重新坐定,繼續喝他的酒。

“周圍沒人。”東費翹著二郎腿,“你有什麼直接說。”

這裡不過就是普通的深巷,不遠處還有人家。

可李統領了聽到這話,居然放心不少。

東費看似年紀輕輕,實則有時比他還老道,他沒理由不信。

“說實話,我到現在都覺得很不真實。”行兵打戰幾十年,和這些西域人鬥智鬥勇已然成了家常便飯,突然要終結這一切,興奮之餘難免有些如夢似幻。

東費打趣道:“真打起來的時候,你千萬不要點鏈子,這次本帥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壓上去了。”

孤注一擲,只為了能夠早些還祁朝一個太平,能將僅剩不多的時間留給每夜為自己留燈的女人。

李統領朝他舉杯:“旗開得勝。”

東費開啟一罈還未拆封的酒,象徵性的喝上一口,回道:“本帥出馬,戰無不勝!”

二月後,天氣回暖,吹起的風還是有料峭的寒意,東費正在營中百般無聊的下棋,這時突然有小兵上報,說是本月朝中運來的軍糧和食鹽遲遲沒有送到。

東費毫不在意:“也許是遇到山崩或者泥石流,他們暫時受阻攔也說不定。”

小兵驚奇的睜大眼睛:“可是這都已經兩個月了!上回有人糧食裡面摻假,我們屯下的鹽和食物已經快見底了。”

東費哦了聲,繼而理所應當道:“會有的。”

小兵訝異,不知作何反駁,但也不肯走,似乎是打算讓他給出個說法。

東費挑眉:“沒話就下去,這局我馬上就要贏了。”

小兵被氣得不輕,連行禮都忘了,大步走出,掀開帳簾的時候,還帶出霍霍的風聲。

對面李統領冷不丁的打了個寒戰。

東費意味深長看著他,那眼神好像在說——都一年紀了上了歲數,就被在充嫩草,趕緊告老還鄉吧。

倉庫的糧草確實已經見底,此時人心難免惶惶不安。

“這樣會不會過頭了。”

東費俏皮的衝他眨眼:“演戲要不能全套,那風聲還怎麼走漏出去。”

李統領細想也對,落字下棋,不過棋局已經很明顯了,白子將黑棋逼得退無可退:“在下又輸了。”

東費倨傲的揚起下巴,放出豪言:“你哪天要是能贏我,這主帥的位置就讓給你。”

“沒興趣。”李統領現在唯一關心擔憂的就是這即將到來的生死一站,固然東費已經提前準備好了供他們三月有餘的口糧,可是這次西域是拋棄一切和他們拼命,這群困獸不能小瞧。

東費聳肩:“棋玩膩了,要不咋們來玩骰子吧,很簡單就比大小。”

沒一會,李統領就差把自己紅褲衩給當出去,當即就義正言辭的表示不玩了。

“主帥,你就直接告訴我,你還什麼不會的。”李統領簡直是欲哭無淚,就在剛剛把他自己娶妻子的錢都輸給了東費。

東費從不謙虛:“本帥無所不能。”

就是命太短。

很快,城內外便徹底斷了聯絡。

這群西域人這次的確不同凡響,要不是東費提前知道他們的動作,否則很可能察覺不了他們暗自的小動作。

為了躲過東費的視線,他們以非凡的毅力決定從東繞道而過,往東全是大山懸崖,要是實在過不了,就直接挖洞,他們不敢用大炮,因為發出的炮聲會驚動中原人,改用土辦法——挖地道!

最後成功抵達這邊陲小縣的後方時,皆是灰頭土臉,但依舊精神氣十足,不知的還以為他們磕了致幻藥呢。

之所以這麼興奮是有原因的,因為西境邊陲的那些可惡的中原人當真是沒有察覺,並且攻下這座城池時,也相當簡單。

守城的小兵到死也不肯為他們開啟城門,據說到最後統帥被亂箭射死後還能屹立不倒,宛如守衛背後百姓的高大威猛的野獸,但還是架不住縣令人慫,統帥一死,立馬攜帶這全家老小舉白旗,親自開門迎接。

勞累過度的西域人,全然忘了樓蘭王的叮囑,對著城內百姓大開殺戒,老幼絕不放過。

人間煉獄恐怕也就這樣了。

這裡的百姓臨死前都是睜著絕望的眼,帶著不可置信很濃烈的恨意。

高個子的蠻夷抬腳就對著屍體的雙目踩下,眼中有復仇後的快活,大腳反覆碾壓。

樓蘭兵把僅活著的百姓綁在一起,他們風趣高雅,預備將人折磨而死。

“正好用他們試試我們新出的刑具,保管是會跪在地下磕頭求饒。”

一位臉腫成豬頭的大漢朝他啐了口唾沫,狠道:“陰險狡詐的小人!遲早有一天,今日我們所遭受的一切,我們中原必當十倍奉還!”

樓蘭王一向瑕疵必報且毒辣,聞言用更大的嗓門咒罵回去。

但並未直接對他下手,而是用長刀指向大漢背後瑟瑟發抖的小孩:“父債子償,那就把你的舌頭割掉。”

“老子跟你拼了!”

後背的小孩哇的大哭起來。

他聽得心浮氣躁,正欲上前擰出這個小鬼,卻見背後的月和王子急促跑來。

“留在這些活口!”

樓蘭兵正欲發怒,卻見對方神色緊張,用蹩腳的中原道:“你們把食糧藏到哪裡了!”

大漢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蠻夷兵聞之不對勁,趕緊問道:“最新一批運來的官糧還沒運到邊陲,怎麼會沒有?”

王子氣得跺腳:“就是沒有!我帶著人挨家挨戶的搜,幾乎都要把這裡翻了個底朝天,就是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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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樓蘭兵也慌了。要知道翻越山水而來,所帶的食糧並不足於支撐很久,來這裡的前一天,他們已經把乾糧吃了個精光。

蠻夷人看著彪悍,實則粗中有細。

當即下令把此城的縣令帶上來詢問情況。

“本官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縣令抖成了篩糠,“至於官糧我們也有很久沒有收到了。”

大家相視一看,皆是驚疑不定。

“撒謊!”未知的變數讓信心滿滿的蠻夷人有些慌神。

縣令雙膝軟下,直接被嚇尿了褲子。

他們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王子心知從這貪生怕死的大人口中應當是套不出再多的資訊。

雙目的殺意一閃而過。

求生意志激發了縣令不太靈光的大腦,伸手哆嗦著指向身後這群人:“你們看這些人能當口糧嗎?”

他並不在意背後含刃的視線,渴求的看向高大的王子。

“這主意不錯。”王子親暱的蹲下身,滿心的焦躁也因為這句話緩解不少,“這樣說來,你這是立了頭功。”

縣令配合他僵硬的笑起來。

“狗官!”又有人怒極而嘯。

王子替他用劍擋下衝過來的百姓,刺中他的臂膀然後舉在半空中。

那人又毫無防備的墜落在縣令的身上,當即不顧疼痛,大口撕咬狗官。

縣令嗷嗚大叫,原地打滾的同時不斷嘗試要將此人推開,然而對方力氣出奇的大,好似不咬下他一塊肉來絕不善罷甘休。

王子斜睨抱臂看著他們,冷言道:“這人全當感謝禮,此後你還得靠他的肉來度日。”

那人發狠用餘光射向王子,王子不由得有懼愣,反應過來後,把長刀扔到縣令觸手可及的地方。

縣令不含糊,伸手握住劍柄後,分手對著背後一刺,真欲拔出時,壓在他身上的人突然死命環保住自己,看樣子是預備同歸於盡,他猩紅的雙目瞥向被壓制的眾人,嘶啞道:“幫我!”

樓蘭兵反應極快,當即就壓下兩位正欲衝出包圍的百姓。

然而長刀還是被拔出來了,血噗嗤濺滿臉。

意料之外,居然是那位大哭的小孩依仗著小巧的身量遊走過來,拔刀後,重傷的大漢奪過長刀,而再大力刺穿縣令的咽喉。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就連那位王子也錯愕在原地不能回身。

小孩滿目都是淚水,劃下時正好洗清臉上血紅的髒汙。

大漢的胸膛雖沒被刺穿,但汩汩流出不止的血預兆著他的死亡。

“好樣的。”他向小孩豎起大拇指,最後在小孩還未能舉手擦掉淚花時,一刀結果了他生命,給了他痛快。

哪怕是到死,他們也永不屈服!

王子黑沉下臉,上前將那壞事的小孩踹向大樹,後腦勺著樹,迸濺出腦漿。

不過再痛苦,小孩也已經感受不到了。

這邊生靈塗炭,樓蘭卻是舉國歡樂。

因為就目前得來的訊息看,那位新上任的將軍年輕氣盛,到現在還沒事窩在賬營裡下棋。

這天巴寒憶徵得母後同意,前去獄中看望顧文興。

他臉色已經不如先前那麼有精神氣,不過見了巴寒憶還能開玩笑:“沒想到公主真是長情,到現在還不忘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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