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東費目光凝視前方,山崩導致塌陷嚴重,儘管能夠爬過去,但是塌陷的地方只是山腰,保不齊會再來一起,若是這樣,他們恐怕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小將沒能聽到他的解釋,但畏懼於他的地位終是什麼也沒敢說,帶兵後撤繞道。

東費重新回道馬車外,掀開車簾,躬身取出一隻手,頗有些風度道:“請夫人下馬。”

鄧琴涵藉著他的手躍下馬,一眼就瞧到了前方的狼藉。

東費側身護著她隨大部隊一起繞道,同時一路詳細為她說明自己選水路的原因。

還是那位不服的小兵,在旁豎著耳朵聽到這些,簡直是無語凝噎,敢情這位大帥不肯告訴他們,原來是憋著勁向他夫人炫耀呢!

鄧琴涵其實不太懂這些,但是咧開嘴誇張:“不虧是你,不僅長得好看,還文武雙全。”

這句話不要臉的奉承話相當受用,東費開心得眉眼彎彎。

水河岸道上有漁夫和船隻,鄧琴涵為了表示自己賢惠持家,節約軍路費用,非常闊綽的大手一揮,包下了所有船。

其中有幾艘不乏好船,坐在裡面相當舒服,完全感受不到水晃,佈置也很齊全,簡直就是用來享受旅遊的首選。

東費雙眼上翻,毫無形象的直接做在船板上,風聲獵獵,颳得他單薄的衣袍鼓鼓而動。

鄧琴涵哭笑不得的帶上大氅,蹲下身為他系好,邊道:“這些士兵都是在北方土生土長,難免會暈船,倘若行過這趟,而後士氣不足,那可是虧了自己。再者我把豪華船讓給他們,他們也會心生愧疚,必定會更加效忠於你。”

在情在理,沒有令人反駁的餘地。

東費冷哼一聲,別過頭:“他們是死是活與我何關。”

他壓根就不想去領兵作戰。

鄧琴涵何嘗不知,但只能好言哄他,哄高興了,東費的氣也就順了。

“我們也就打完這一仗,敗退那些目中無人的西域小國後,再堅守至多三年,以陛下的本事,很快就能找到比你更適合的人才來接替你。”

東費這才回頭,低眼看著正在神情專注與他脖子上的繫帶,纖細的手靈巧的打了個蝴蝶結。

“你確定只有三年?”

“呃……或許還有五載。”鄧琴涵仰頭,“我們一定不虧!”

東費終於沒忍住,捏一把她的鼻尖。

這結就算是過了。

東費滿面春風的笑容一直保持到晚間,鄧琴涵如睡,他潛入甲板上吹冷風。

面上最後的一點笑被風吹了個乾淨,大氅隨風而動,發出瑟瑟聲響,骨節分明的手撐在欄杆處眯眼眺望。

那方向正是皇城。

五年,他至多只能活五年,那是極限。

臨走前也是這樣一個月圓之夜,他私闖去宅院找到他。

祁珩壓根就沒睡,房裡燭光透亮,用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的眼神看著從視窗翻身而入的東費。

桌上擺放著兩隻茶杯,中間的茶壺彎嘴還冒著滾滾熱氣。

“朕還以為你不來。”祁珩放下手卷,起身為他添茶,“茶是好東西,提神醒腦。今後你貴為帥,難免會和士兵一起熬夜值守,若你不喝酒,茶就是最佳選擇。”

東費掠過衣襬而坐,並不接茶。

“沒毒。”祁珩率先品茶,“這是前年西域為了與我朝和平交好進貢的茶,嚐嚐?”

東費挑眉,倨傲的依靠在後背:“極樂加傀儡毒,二者皆是無藥可救,陛下何來自信能延續我二十年壽命。”

“因為有人信,那朕就說。”祁珩吹著熱氣,將杯中茶儘速品盡後才不急不緩道,“這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嗎。”

短刀厄喉,祁珩還在為自己悠閒添茶,渾然不覺自己的危險。

刀逼近一分,咽喉破血而流。

祁珩老神在在的吹氣,似乎是要耐心等茶涼了再喝。

東費嗤笑:“你還真當我不敢殺你。”

“錯了,朕很珍愛生命。”

祁朝國土還在,江山依舊如故,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這大好時光他都沒來得及享受,自然不能死。

“但你不會是現在,你的鄧姑娘還等著和你長相廝守,朕要是沒了,你連僅有的五年時間也不復存在。”

東費眯眼,眉宇間殺氣更濃了:“如此說來,我的餘生是在戰場上度過了。”

“也可以這樣說。”

東費最終還是收會刀刃,看來比自己預估的壽命還長。

“三年。”東費回身翻船,側頭陰測測看著他,“西域我會一網打盡,剩下兩年我自己安排。”

祁珩喜出望外,當然樂意:“不過我得好心提醒你,那位鄧姑娘可是寄予了厚望,五年後你想好怎麼和她交代嗎?如果不知道……”

話沒有說話,人已經沒影了。

祁珩兀自把餘下的話說完:“朕可以幫你。”

月下晚風漸急,東費被吹得有些睜不開眼。

最後翻身躍入隔壁豪華船艇中,外層的士兵聽見動靜,正欲拔刀,卻見迎面摘下風冒的臉,即可收刀下跪。

“不必這些虛禮。”東費簡單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起身,下一秒卻突然旋身攻擊。

靠後的士兵呆若木雞的看著他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無辜道:“東帥這是何意?”

東費手橫斜而過,噴出的血液濺了周圍人。

“臨場反應木訥。”東費收回刀,“若今夜來的是敵軍,恐怕大夥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所以人齊刷刷下跪,噤若寒蟬。

“以現在的速度過河抵達西域邊境還要多久。”

“二十多天吧。”

東費神色一凜,一記眼刀掃過去。

“日夜兼程,最快三十多日。”他立即開口。

東費漫步走去,一步又一步,悄無聲息。

“兩個月!”

東費止步,誰都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那人已經屍首分離。

這就是昔日就被暗影閣三顧請來的鬼煞神,這一刻,大家終於見識了他的厲害。

或許還遠不止於此。

“來吧。”東費環顧四周,想在把椅子做下,最後只能很小心的坐在還熱乎的屍體上,避免上面的血粘到自己乾淨的衣衫,伸開他的大長腿,“炸開山腰,迎來山崩的叛徒是誰,自覺站出來。”

士兵們面面相覷,直磕頭喊冤。

“你們可不冤。”要不是自己鬧出的動靜太大,顧忌他的寶貝會被驚擾,東費早就動手開殺,何必這麼斯文磨蹭。

好好的一座山,平白無故就在他們眼前崩裂,這個巧合實在讓人不得不起疑心。

“你們恐怕還以為這些天,我除了縮在馬車上,就只剩喝藥,當本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醉迷美色。”東費低坐,掃視穿堂的目光卻是倨傲無物,他隨手點了一抖如篩糠的士兵,“山崩前,你們這些是走最前沿開路的小兵,到底是誰伺機上的山。”

哪位士兵已經嚇得說不出一個字,只是搖頭。

東費沒那麼多耐心,抬手抽出身後士兵的佩劍,當場準確無誤的刺穿心臟。

他道:“你們所有人都有機會開口,我最後問一遍,有誰中途溜走?”

“我給你們時間考慮清楚,我小睡一會兒,醒來後我熱烈歡迎你們舉報。”

東費說睡就睡,均勻的呼吸微弱隨著船艇的遊走而起伏,在鴉雀無聲的外堂中,無一人敢動作。

良久,有人壯著膽子輕喚東大帥。

東費瞬間睜眼,起身還特意裝模作樣的搓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皮,不說話就等著他啟齒。

“山崩前,我看見有三位鬼鬼祟祟的離開過。”士兵指向身後的同伴。

東費咻的站起身,連發兩道暗器,同時轉瞬飛身來到那三位前。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三位士兵已經口湧鮮血而亡。

是死士!

東費用腳踢飛面前的死人,“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不少人對我不服,畢竟我是開後門來的,所以我允許你們質疑,我也知道看我不順眼的大有人在,不服?”

“那就給本帥憋著!”東費幽幽的甩出這句,離去前將食指豎在嘴邊,側首眯眼道,“噓——今日這出我大可以令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不過考慮到你們下黃泉以後,對目前的大祁來說,傷不起。”

後面的話他是透過傳音確保大家聽見,人早就無影無蹤,然而大家的呼吸同時停止後,直到話音落地,也不見有人吐氣。

東費回到自己的破船後,知道現在的鄧琴涵聽力一絕,所以努力掂著腳尖怕被她發現。

“你去哪了?”鄧琴涵在他準備入睡前,詐屍似的挺起來。

東費笑得勉強:“這床太硬,睡不著。”

“所以去大船體驗一圈?”

冷汗瞬間冒出額頭,鄧琴涵雙手壓在他兩側,歪著頭:“我聞到了汗臭味。”

東費有潔癖,士兵們長途跋涉,累倒了也不敢睡死,哪還有閒情逸致打理自己

太大意了!東費來這裡前,特地在甲板上狂吹冷風,好讓血腥味離去,可是這汗臭居然如此頑固。

“夫人不愧是夫人。”東費靈機一動,反客為主將她反壓在身下,“我的小動作全在你的火眼金睛下。”

鄧琴涵冷哼,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眼底波光明滅,似乎是在惶恐什麼。

在東費來之前,她做了一個噩夢,夢到東費死在戰場上,莫說馬革裹屍,她入魔般的在屍首成堆的血肉裡,瘋狂尋找東費,那種空落和入骨悲切的滋味太恐怖,醒來時已是淚流滿面。

下意識的想去找他,偏偏東費又不在。

東費察覺到不對,神色凝固,輕聲喚她的名字。

接著,他脖子被人狗啃似的撕咬起來,東費對她從來都是毫無防備,以至於招架不住。

鄧琴涵生澀的胡亂剝他的衣物,結果卻是一直不得要領。

東費笑得狹促又曖昧:“我雖稱你夫人,可是我還沒娶你過門,怎麼這麼主動。”

幸好周圍昏暗,他們獨住單船,否則若叫人聽了這話,鄧琴涵當真是無地自容。

臉燒滾得不行,鄧琴涵都納悶了,難道東費腰帶系法和旁人不一樣,一向靈活的手將腰帶徹底打上死結。

東費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單手桎梏住她預備作亂往下摸的手。

這裡沒有特製的桂花香薰,也沒有喝酒,兩人都任何時候都清醒。

東費想要她,就現在。

可腦中緊繃的一根弦告訴他,自己時間所剩不多,圖一時快活後,鄧琴涵怎麼辦?

守活寡?

東費心不甘情不願的伸手甩袖,原本緊閉的大門敞開,微風輕輕而吹。

不但沒吹走這該死的曖昧,還使東費打了個戰慄,渾身都炸毛了,因為接著偷撒入的月色,白霜打在鄧琴涵通紅的臉頰,把她眼底了驚慌與害怕看得清清楚楚。

東費緊握的手微滯,募的鬆開些許。

鄧琴涵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緊張的繼續往下。

可惜下手沒輕沒重,東費的臉瞬間變得古怪。

吹過河風的手引著那雙熱如火的手,折回向上,一路引領到回到腰間,東費眉眼彎彎,聲音低啞得不像話,命令道:“你若不解開,那夫人就只能耐心等到咋們三拜高堂後才行夫妻之禮。”

他笑得焉壞,把鄧琴涵直接看呆了。

當真是色令智昏,神魂顛倒。

可是那腰帶偏偏和她作對,死結越打越多,扭成一團。

東費再也沒忍住,捧腹壓低聲線呵呵笑起來。

“不許笑!”

“都說了不能笑!”

鄧琴涵惱羞成怒,張牙舞爪的將人推倒,對著能下口的地方又啃又咬。

真的是瘋了,東費的理智正在以可見的速度飛走。

河面水波盪漾,碎月起伏,船門被吹得咯吱來回搖擺。

“等等!”鄧琴涵還是要點臉,雖然這個時候鐵定不會有人偷窺,但這門戶大開實在是令她著實不自在,“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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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為說出口,東費揮出的掌風帶出長椅,啪的一聲抵住木門。

月色天光隔絕在外,終是看不見,聽不著。

天邊逐漸吐出魚肚白,直至明朗,也不見開門。

站在甲板上的士兵輕叩三聲,半響門才開了一條縫,他不敢去敲,低眉道:“啟稟大帥,聽漁夫說,今日晌午會遇風浪,建議船隻靠岸停留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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