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颯不時回頭,直到已經看不見流蘇的身影。

“你在看你兄長?”皇帝急促的呼吸打在她耳邊,“朕修行可不會帶無關緊要的人,你要是想見他,等一個月後。”

小颯微微點頭,眼下只能先忍著,等到了寺廟,再來個裡應外合,一定能殺個措手不及。

想象是美好的,只是這位皇帝沒大家預料當中的那麼蠢笨,相反他很謹慎。

到了寺廟,除去廟內的得道高僧和陛下能夠自由進出以外,其餘人等一律攔在門外,有違者直接絞殺。

最初的三日,小颯基本沒能和皇帝見上一面。一直到本月的中旬,皇帝飄飄然的出廟。

用住持的說法,以便於為了加快和神仙溝通的進度,後續需要辟穀,所以這幾天可以出廟感受凡間,順便做好相應的準備。

皇帝出來以後,整個人都是容光煥發,小太監十分狗腿道:“看來陛下離大升之日不遠了!就連前月為國為民愁出的白髮都沒了呢!”

一旁的小颯只能呵呵,他確實是離昇天不遠了。

陛下衝她招手,心情好得有些忘乎所以,他大放豪言道:“朕怎麼能貪圖一個人得此榮耀,自然是得帶著家人一起,對了你叫什麼名?”

小颯再次把半月前的話重複一遍:“會陛下,奴的家中清貧,所以沒有賤名,不過大家都叫我小颯。”

紫晶國的百姓鮮少能夠被賜姓,陛下了然後有所思,而後道:“既然如此,那便跟著朕,回宮後封颯妃可好?”

“謝陛下。”小颯搜腸刮肚了大堆恭維客套的話,然而到口也只說了這一句。

好在皇帝也並不介意,勾過她的肩膀帶著一起往前走:“此地清寒,周圍也沒有人家,不如朕找些樂子來?”

小颯自然答應,就怕他什麼都不做,只有這樣,她才有與外界聯絡的機會,溫順的說道:“陛下高興就好。”

皇帝摸索著下巴,無聲的笑起來。

熟悉他的侍衛都知道,一旦皇帝露出這種猥瑣的微笑,那麼一定有很壞的新點子出現。

“在玩之前,肚子肯定餓壞了吧?”皇帝說著便伸手莫向她的腰腹,“都扁了呀。”

小颯神色幾變,最後還是逼著自己笑得燦爛開懷:“這不是等陛下嗎?”

“那你可真是為朕著想。”

小颯光顧著噁心和隱忍,沒聽出話語間的陰陽怪氣,已經皇帝眯起的雙眼。

她被帶到寺廟的後院,這是一片空地,只徒留一個巨大無比的蒸籠在。

這是要吃肉包?

小颯正疑惑不解時,皇帝打了個響指,立刻便有知心的下屬拖來一位傷痕累累的男子。

“這位是?”小颯記得這裡是不允許旁人出入,但眼前鼻青臉腫看不出人樣的男子讓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陛下輕描淡寫的解釋:“犯事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可是這裡是佛門地,這樣會不會……”

皇帝看出來她心中所想,頗有些驕傲道:“這種罪大惡極的人連死刑都沒有洗清他的罪孽,朕作為皇帝,自然得親手給黎明給上天一個交代。”

在聽他說要把此人做人肉蒸籠包的時候,小颯面色雪白,驚恐得不由自主與他分開,側退一步。

皇帝眉頭緊鎖,很不滿意她這下意識的動作,直接霸道的摟過其細腰。

小颯的臉逐漸變得鐵青,可以看出皇帝暗自使了多大的勁力。

她覺得自己都快被他勒斷要前,明哲保身的主動往前走,擠出虛偽的笑容。

男子目光早已呆滯,任由著侍衛把他往蒸籠裡拖。

“等等!”小颯急中生智,“就這樣吃會不會太髒了。”

總得給他體面的洗個澡吧,這樣一來也能延緩他死亡的時間。

皇帝呵呵的嘲笑出聲:“你有所不知,這種骯髒的人連天上大帝都不願待見,所以我們當然不會吃。”

她沒枉自接話,等著他說完。

“死後扔到後山喂狼便是,好菜還在後頭呢!”

眼看著那位年輕卻無生氣的男子被架上最上層的蒸籠,小颯顫抖道:“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辱沒皇室,在私下貶低整個皇家,甚至詛咒朕離大限不遠了。”

聽到這個答案,小颯藏在袖口中的匕首開始蠢蠢欲動,還以為是犯了滅門或者欺師滅祖的事,沒想到居然這樣一個弱智理由。

難怪紫晶國會亡了,這都是他自己作!

蒸籠下已經生好火,隨著火候的逐漸加大,裡面終於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整個蒸籠都開始戰慄不止。

侍衛早有準備,幾位身強力壯的人即刻飛身上前,腳踩蒸籠的蓋帽。

任裡頭的人如何絕望,他們都穩如泰山的站著不動。

小颯不忍猝睹,別過頭假裝害怕的縮在皇帝的臂彎裡,請求道:“可以走嗎?”

一向表現得憐香惜玉的皇帝此刻卻異常殘忍,斬釘截鐵道:“當然不行,因為這個只是開胃菜,後面才是重頭大戲。”

蒸籠裡的呼救聲逐漸減弱,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肉腥味,且越到後面就越濃重。

待到最後連皇帝本人都聞不下去,才揮手把小颯一起帶走。

“來,吃點水果解悶。”皇帝親自為她把葡萄皮剝開,放到她嘴邊。

小颯的腮幫子鼓鼓,明顯是還有大半的葡萄沒有咽下去,但她仍是張嘴又含下去。

好不容易吃完桌上的水果,重頭大戲也即將開始了。

皇帝悠閒的往嘴邊送口茶,潤潤嗓子:“朕的愛妃等會一定驚喜不已。”

聽他這口氣,估計是只有驚沒有喜。

最後在看到被押送上來的流蘇時,只剩了惶恐。

這和他們的計劃完全不一樣!冷靜自持的小颯瞳孔聚縮,殺意已經壓蓋不住了。

皇帝毫無察覺的為她介紹:“你的兄長衝撞過朕,朕思前想後決定還是不能輕饒,把他們用來祭奠神仙,小颯的意見如何?”

小颯的拳頭握緊又鬆開:“陛下,奴家這輩子無依無靠,只有這麼一個親人,還望陛下開恩。”

流蘇手腕被綁,左右都有人提著大刀架在他肩膀,淡色的瞳仁在日光下反射著微光,他看著小颯,示意不用緊張,一切都在計劃當中。

然而小颯渾身僵硬,就差沒直接下跪磕頭求饒了。

有眼力見的侍衛趕緊為陛下端貴妃椅過來,皇帝就著坐下,斜靠在椅上說不起的愜意,招手道:“小颯過來一起坐。”

只要他敢下命傷流蘇,那麼她立刻就能要了這狗皇帝的命!

“考慮到你即將為皇室開枝散葉,你的哥哥自然要為我們皇家獻身。”皇帝熟稔的拉過她手,依戀著揉搓她指關節,“這可是你們上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

按照紫晶國的規矩,天子是最高的榮耀,能為皇家出力,從而擺脫賤民的籍貫,確實是這裡很多普通人擠破腦袋都想坐的事。

“所以呢?”

小颯的語氣在外人聽起來與以往別無二致,然而流蘇卻在暗自心驚。

他從小跟在公主身邊,對她的性格和言行可謂是瞭如指掌。

他真怕小颯衝動之下解決皇帝,那時紫晶國寶藏之地,他們恐怕就再也無從得知了。

“藍司林颯!”流蘇不得不呼喊了她的全名。

小颯聞言一怔,這個象徵著異族最高貴身份的姓氏自從滅族以後,在也沒聽過了。

正是這個打岔,讓已經起了殺心即將步入狂暴的小颯忽而清醒。

東費沒和他一起被抓,就說明他們並不是孤立無援!

發福的皇帝歪頭奇怪道:“他在說什麼?”

小颯立馬無辜的搖頭,表示自己沒有聽清楚。

“罷了,你們幾個把他綁起來。”

侍衛們看著連個可以依靠之物都沒有,只能裝著膽子揣測聖心,將人綁在蒸籠上,在看到陛下默許的眼神後,才放心大膽的把繩子打了個死結。

皇帝寬慰的拍拍她的頭:“放心,好戲在後面。”

小颯的心又高懸在嗓子眼:“陛下到底想怎麼樣?”

“聽說過活死人沒有。”

就是一種把活人變成只能呼吸,其餘和死人無異的一種刑法。

不過這種酷刑在紫晶國眼裡,就是一種最能接近和神溝通的辦法,只可惜古往今來無人成功,通常是進行到一半人都已經死絕。

如果他是準備把流蘇變成活死人,估計在這草菅人命的皇帝眼裡,算不上大戲。

“把這個拿著。”皇帝給了她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你親手來把他做成活死人。”

見小颯半響沒反應,便充滿慈祥的笑起來:“我慢慢來教,你第一步得先放血。”

小颯不置一詞的走過去,將刀鋒割在對方手腕時,流蘇塞給她一張揉皺的紙條,並附在耳邊暗語道:“東費估計已經抓走了住持,你先把他拖在這裡。”

說話間,小颯已經像模像樣的劃破他的手腕,不過避開了要命的血脈,只有細細的血流出。

皇帝明顯不滿意:“小颯你這樣做,可是十天半月都不能做出像樣的活死人。”

小颯不確定到底要把他拖多久,只能狠下心腸:“奴家膽子小,連殺雞都不敢,能否為奴家先找個代替品。”

皇帝頃刻坐直身體,眼裡閃著意外的光芒,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還真敢配合他殺自己的親人。

“這個沒問題,小颯的要求朕自然都會滿足。”皇帝不由自主興奮的起來,激動的向離自己最近的侍衛打手勢,“去把小和尚帶過來!”

此時的嚴格把守的寺廟外,幾位手持火統來回巡視的侍衛忽覺春風拂面。

這地方四季如春,所以大家也並未感到奇怪。

成功潛入了寺廟的東費直奔住持,下手劈打暈後扔到神像底座裡。

他將整個寺廟都翻了個遍,除了經文和香火錢,什麼都沒有,就連猜想的機關暗道都未曾發現。

難道這皇帝還真是打算來這裡靜修,那這就未免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沒辦法,他只能點住持的痛穴,強制他清醒過來。

住持沒等他開口威脅不能說話云云,直接很上道的壓低聲音說:“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放心,我不會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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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費將一側的眉毛高挑起:“我當然放一百二十個心,我的刀速可比你說話快多了。”

住持膽寒,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男人和門外那群只知道殺戮的侍衛絕非能同比,所以相當實誠道:“大俠想問任何問題都可以,在下一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東費蹙眉傾身上前,危險的收斂雙目,冰涼的手觸碰他的脖子,透過他脈搏跳動的速度,再三確認沒有撒謊後,才收回蝴蝶刀,拿在手中翻玩:“皇帝來這裡的真實目的?”

“真的是清修。”住持豎起手掌,“如有半句謊話,天打五雷轟。”

東費的手一滯,蝴蝶刀擦著他的耳邊飛過,最後迴旋到了他手中。

住持呆目的看著被削下來的頭皮,接著說:“不過一定是有其他意圖,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這話等於沒說,東費沒空聽他廢話,不再把玩蝴蝶刀,上前一步。

“相信我!”住持雙腿哆嗦著,手勉強撐著後背的金雕出的佛祖神像才能勉強站穩,“我可以幫你。”

此時,門外的侍衛卻靈敏的聽到了裡面的動靜,朝裡喊道:“大師,方才你在和誰說話?”

住持穩定心神,揚聲道:“我的神識正在和玉皇大帝溝通,不要打擾。”

門外的侍衛不屑一顧,這種騙人的玩意也就只有想要長生不老的皇帝才信。

東費算是相信眼前這禿驢是真心打算幫他,遂收起殺意問:“你和皇帝有仇?”

主持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善哉,出家人慈悲為懷。”

“少給我打官腔。”

“陛下濫殺無辜。”住持抬眼,正色又複雜的看向門外,“在下等這一天很久了,二十年來,少俠是第一個敢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入這裡的人,所以在下必定是竭盡全力。”

接著東費又問了關於皇帝日常作息規律的問題,住持皆如實告知。

“這皇帝什麼時候開始閉關辟穀?”

“五日後。”

得道答案的東費沉吟片刻後道:“你把這外面的人挨個喊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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