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能懂他所說的心理準備是具體指何,當還是本能的有些緊張,一路在大夫的帶領下,腦海一路信馬由韁的展開相信。

最後他們來到後院高十丈的左牆前停下,只見大夫熟練的用腳揮開地下的一片矮草,低下露出了與周圍的泥土格格不入的青石板,掀開石板後,裡面是黑黢黢的大洞,深不見底。

好在可見之處是石階,大夫提醒:“這段路沒有油燈,雖是一條大路通到底,當還是多加小心。”

鄧琴涵本以為他接下去要說,此處有機關暗道,一不小心就會觸之即發之類的話,誰知後一句道:“我這把老骨頭好幾次都未踏穩,直接一路滾到底。”

“……呃。”這話還真不好接下去,鄧琴涵沉吟片刻,“為何不舉火把或者在兩旁點燈照明?”

大夫早已料想她會這麼過問,半響才道:“你果真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其實於他來說,這是好事。畢竟自己的把柄曾經一直捏在她手上,然而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有些遺憾,世事無常誰知道會有今天。

大夫帶頭往下走,同時這才解釋:“地下室空氣本就稀薄,所以在裡照明會影響病人休息。”

這點她還是明白的,火把的燃亮需要大量的空氣,越往深處走,空氣就越稀薄,更何況唯一的通風口也就只有入口這一條。

可什麼樣的病人需要待在這樣的地方,而且雖然才來這四合院不到一天,可也沒見過裡面的病人在外現身,如果是行動不便,那麼一直待在裡面,豈不是一直不能呼吸?

懷著幾分好奇和期待,長長的樓梯終於見了底,此刻已經算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就連鄧琴涵的呼吸也不自覺的難過起來。

大夫艱難的出口道:“前方是平路,你跟著我走便是。”

鄧琴涵壓根都看不清他到底在哪,只能根據迴盪的腳步聲來辨別方位。

好在他們這次沒走多久,眼前就逐漸明亮,就連兩旁的道路也愈發寬敞。

“到了。”大夫停在一面有花紋的圖圈前,伸手用力往下按壓,簡陋的圈案凹陷進去,緊接著面前堵路的石牆逐漸緩慢向下移動。

快要移下底時,鄧琴涵終於看清了,裡面有張玉床,通體散發著寒光,幾近透明,雖只能照亮附近,但整個暗室也顯得光亮不少。

帶著疑惑,跟隨著大夫走進床頭,那張在夢中無數次出現過的臉終於有了真實的模樣。

下頜線優美,和東費一樣都是黑衣,不夠相比起來,這身顯得要低調很多,沒有複雜精緻的暗紋,只是單純的黑。

這是一張很好看的臉,雙頰微陷眼底是一圈青黑,頭髮簡單的散落在枕邊,模樣英俊無邊,就這樣安靜的睡著。

鄧琴涵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撫平連昏睡都在緊蹙的眉頭,不知所措的開口:“墨白,他……怎麼了?”

大夫清咳出聲:“這麼說吧,人是活的,因為還有呼吸,但是不能動不能開口也不會思考,懂了嗎,和死也差不多。”

“有醒來的可能嗎?”鄧琴涵怎麼也撫不平那擰在一起的眉頭。

“有過。”大夫在床頭櫃上輕扣三下,便自動彈出一個暗格,裡面有各種藥材和銀針,“醒過一次,不過這就說來話長了。”

原來,自鄧琴涵去追東費後不久,躺在床上的墨白突然驚坐而起,大夥都已經是奇蹟再現,誰知人只是起身做之道了出一個人名後便再無反應。

“敢問是。”鄧琴涵怔楞,心中已經有了預感。

大夫亦然道:“是你。”

當然有反應總比沒有好,大夫不眠不休為他施針幾日,還沒結束卻等來了祁皎月帶回來的噩耗,祁北辰雖沒被大火燒死,然而濃煙滾滾,在催眠之下吸入大量濃煙後死亡,就此唯一的線索斷去。

沒辦法月貴妃只能重新折回去搬離他們最近的南京城裡救兵,哪知人沒有回來,而顧文興好不容易救回的小司卻被途中殺出的黑衣人帶走,大約有百來人殺氣騰騰的闖入,墨白也就是這時因為外界的干擾而停止救治,刀劍無情,打鬥中帶毒藥的迴旋鏢刺中了他。

“當時大家自顧不暇,那個小胖子是吃準我們沒有墨白,就是幫廢銅爛鐵。”大夫回憶往事,只覺悲從中來,“他們帶走小司以後,索要白銀萬來救贖,約定的時間是五天後,然而三日後我們卻在護城河外發現了他的屍體。”

鄧琴涵只覺陌生,但在這之餘,又覺腦海中塵封的記憶快要破土而出。

大夫沒指望她能靠這些全然復甦記憶,但還帶著期冀:“那麼你現在能對你所中知毒有何印象?”

她的目光緊盯著蒼白英俊的臉,想得出神,隨後閉眼,如果自己的身體還能記得依稀片段,那麼……伸出手摸向了他的腰腹。

大夫被她突然豪放的動作嚇得瞠目結舌,他雖然承認墨白在京城是屬於上等品的那種美男子,可沒必要這般誇張吧?

“姑娘這是要做什麼?”

鄧琴涵閉眼不答,不多時便順利摸到一塊玉佩,在微光下泛著紅光。

大夫沒有亂摸人東西的習慣,見她拿出這已經絕跡的羊脂玉,舌頭開始打結,說了半天也沒有一句完整的話。

上面的紋理十分精緻,看得出這得耗費大量匠人的心血而成,用指腹反覆摩擦,用心感受。

那些零碎的片段終於開始爭先恐後的往她腦中擠,有金碧輝煌的宮牆,頭頂是烈焰紅日,兩旁都是與自己穿同樣服裝的秀女,大家都不敢抬頭,只有她膽子頗大的抬頭,上面的宮人正為明黃服的男子撐傘,這人她見過,就是當今的陛下,身旁還有位一襲黑衣的男子,身材修長,目光平穩的往前掃過。

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剎那,那抬眼停留在他身上的那刻,彷彿一眼萬年,就在昨夜。

畫面一轉,是夜。

大量的帶刀侍衛正將她包圍得密不透風,而自己正被人打橫抱在懷中,很是穩妥,連對方的動作都沒看清,轉眼自己就毫髮無損的來到城牆外。

這些種種記憶,終於不是前塵往事,朝她齊刷刷的撲面而來,全是關於他。

“我要救他。”這句話說得很篤定。

一模一樣的話在南京城也說過,只可惜當事人已經不記得了。

大夫不緊不慢的施完針將物品歸位放好後,這才回答:“要能救,我早就救了。”

“帶你來這趟算白來了,走罷。”大夫擺手在前面帶路。

出去以後,真巧撞見剛從審訊室回來的東費,他先是積極上前的跑過去,正欲和她打招呼,而餘光瞥見旁邊的老者,不知為何心情有些不大美麗。

東費簡單的對他頷首,這才轉頭道:“你臉色似乎不太好。”

印象中的東費是個生人勿近,能自帶和人劃分界限的人,莫要說主動上前問好,沒給你使臉色看就不錯了。

鄧琴涵對他微笑:“沒事。”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大夫怎麼感覺鄧姑娘離去的這大半月,和他的關係突然非常的親近,或者可以用親密來形容。

難道是鄧姑娘失憶,所以那段時間與她朝夕相處的東費成了唯一信賴的人,以至於他居然還能看見死人臉的東費眼角含笑!

好在東費並沒有做多停留,而是匆匆離去。

大夫帶著人重新回到東廂房,重新為她把次脈。

脈相並沒有改變,不過話已經變了:“方才有些零碎的片段閃過,我大約是知道是誰對我下的毒了。”

“誰?”

“祁北辰。”

“可記得當時的情景。”

長久的靜默後,鄧琴涵在沉沉開口:“抱歉,我其實也只能算是推斷。”

因為自己的記憶只停留在京城,而後她是根據大夫的所述之實料想。

“離京後不久,我就因為某種機緣巧合和墨白失散,而你在南京城遇到墨白時,他就已經在開始尋找我,後來你卻被祁北辰用來最為人質押送到小樹林中出現。

這就難辦了,如今病人雖然已經在積極配合,可是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牽機藥的配方還是無從得知,那她體內的毒便依舊會在滋生在五臟六腑,到那時才是真正的無力回天。

“我大概中的不是一種。”鄧琴涵指著下巴,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來,“失憶後我當中被那商隊挑撥離間,而後在他們的談話中不小心聽見我好像還中了什麼傀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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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霍的站起身,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你為何不早說?”

鄧琴涵心想:你也沒早問呀。

看著他無頭蒼蠅似的繞著整個房間轉圈,鄧琴涵頭昏眼花:“你轉得我頭暈。”

大夫腳步加快,最後走上數圈發現還是沒有解決之法,終於忍不住抱怨:“你中的傀儡丸!難怪你失憶!那壓根不算是毒藥,難怪最初我查不出來。”

鄧琴涵被他咆哮德滿臉都是唾沫,她抬袖將臉擦拭乾淨後,才道:“既然不是毒藥,那應該有解?”

“解個屁!”他忍不住暴了粗口,“這玩意能吞噬人心智,搞不好你就會變成只會殺人的機器!”

鄧琴涵不可置信的怔楞在原地,勉強笑道:“不至於吧,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你更我過來!”大夫懶得和她解釋,也不管她是否會跟上,只管大步上前邁。

沒想到一個老頭還有那麼精悍的新代理,鄧琴涵得換做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東費!”他氣壯山河朝裡暴喝,“出來!”

門立馬開啟,無端受到暴脾氣的東費居然沒和他翻臉,態度也算是尊老愛幼。

但鄧琴涵就是莫名覺得,這個人應該立刻翻臉才對。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鄧姑娘的病情。”

大夫比他幾乎要矮一個頭,只能踮起腳尖才能擰住對方的衣襟,東費頗有些配合的彎腰,如實道:“是。”

“為何瞞著!”

“我沒有,你問我就答了。”

大夫對他沒好感,準確來說對整個暗影閣的人都沒有好感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尤其是初見時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簡直是恨得他牙癢癢。

鄧琴涵趕緊把兩人分開:“有話好說。”

“你這分明就是知情不報,知不知道這種病情多耽誤一刻,說不定就無任何挽回的餘地!”

“這沒那麼嚴重吧?”鄧琴涵冷汗之下,目前狀況還自我感覺良好。

東費低頭不語:“會有辦法的。”

大夫伸手一推,其實也沒用多大力道,存粹是為了洩憤,哪知他居然還真往後倒下。

鄧琴涵眼疾手快的試圖想要拉住,無奈腳下打滑,三個人齊刷刷的向前倒地,在東費即將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的時候,鄧琴涵已經快速的伸手想要用手掌為他墊住,只是電閃雷鳴間,抽回了手。

好在有東費作人肉墊子,上面的兩人安然無恙,而東費的後腦勺卻發出咚的一聲。

光聽聲響,就知道摔得有多疼。

“快!”鄧琴涵將人拉起來,心有愧疚,不敢去看他的臉色,“大夫看下他有事沒?

大夫嗤之以鼻:“我這把老骨頭都沒事,他算什麼。”

自己會武功不用來護體,能怪得了誰?

“嗯。”東費哪怕是失去武功,但眼力不弱,方才鄧琴涵的小動作全都落入他眼底,他若無其事的說道,“傀儡丸畢竟還沒有完全發作,相信我,三日內我就能給出辦法。”

若是那相信我三個字換了大夫來說,鄧琴涵說不定也沒覺得有多可信,可是說話人是東費,她就知道會有辦法。

“那我就等著好了。”大夫說完就拂袖而去。

“那我有事也先走了。”東費與她擦肩而過時,也能明顯的感覺到鄧琴涵在極力避免與自己身體接觸。

方才他從後院的方向撞見,如果沒猜錯那應當是地下室的位置。

而墨白就在裡面。

這大夫怎麼突然變得奇奇怪怪?

原先這大夫給她看病,算是鎮定有佳,怎麼聽聞傀儡丸就恨不得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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