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皎月突然想到,胡霍二十有餘的年紀居然還未娶妻生子,這可不能單是靠他本人一點傻乎的性格,還得憑藉這張隨時隨地三句不離錢的嘴的功勞。

“可我,不要錢。”祁皎月無情道。

“那你要什麼?”胡霍認真道,“我不僅有錢,還很能幹,雖然有時候沒什麼頭腦,但是……哎!幹嘛!”

司農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面色不快的抓住他的發冠,一如上次一樣,抱歉的對著祁皎月頷首:“這是我朋友,平時人傻錢多,姑娘還多擔待著。”

胡霍再一次的被人擰走,不過這次有了準備,原地撲騰兩下後,便張牙舞爪的對著司農惡狠狠道:“走開!否則這個月領完月錢你立馬走人!”

這句威脅似乎起了作用,司農停在原地,回頭視線直勾勾的看著祁皎月,而後又別開目光,毅然決然的把胡霍領走了。

兩人走遠後,祁皎月拾級而上,到了二樓走廊轉角的地方扣門。

裡面應了一聲,情緒依舊的波瀾不驚。

兩人相處久了,一些小細節甚至不用去揣摩就會知道。

祁珩越是平靜越說隨和可親,他其實越是暗藏殺機。

祁珩不等對方發問便說道:“我方才瞧見了,那人不是司農。”

他轉頭似乎在細細回憶什麼,但又好似不是。

“他姓常名言,是工部尚書的次子。”祁珩這次並不打算瞞她,“不過是養子,只因一位算命的先生說常家命中帶煞,需要有人來平衡之。”

祁皎月聽著他的解釋,不置一詞。

祁珩接著道:“我之所以認識他,是因為他和八年前的一樁人命案子有關。”

一說到此,祁皎月神色微動,關於他說的人命案子,她是略有耳聞。

八年前,祁皎月還忙著逃亡,祁珩還被關在宮中。

然而,便聽說工部尚書的常氏全家人在一夜之間被人殺害,此案驚動整個經常,天子眼皮下居然有人如此放肆,不把人命放在眼中,大肆虐殺無一人倖免,唯獨常言一人,被發現時,他已行近痴傻。

起初大豆以為他是目睹兇手殺人,全家死亡的慘象才會如此。

然而隨著刑部的深入調查,才發現事實並不是想象那麼簡單,首先是常家滅門當天,家中老太太八十大壽,常大人邀請親朋好友至此做客,那天賓客盈門,各方豪貴能來的都來了。

“值得一說的是。”祁珩用食指關節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那些前來道賀的人當中就有胡霍,不是胡霍的父親,就是胡霍。”

祁珩接著娓娓道來:“胡家和常家是摯交,不過常大人抱恙不能親臨,便讓自己的獨子胡霍去了一趟。”

八年前的胡霍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少年,看著此少年也是個清俊的好皮相,其實虎頭虎腦,沒什麼心眼,也許就因如此,許多富家子弟都不太愛和他玩,沒事還總愛逗上他一逗。

與之相反的是常言,此人從小被常家買了後就無人管他,加之又頂著個常姓,平日府中人也都不會對他有什麼別的嫌隙,所以也沒有人去管教一個半大孩子。

常言雖然看著小,但也能識人臉色,知道自己是撿來替人家擋災的,人前機靈懂事,也討的老太太歡喜,常大人賞識。

可他機靈過了頭,心思就重。本來自己都是個孩子,心事沒那麼容易藏住,大人眼裡他是懂事知進退,孩子嚴重那就格格不入了,沒什麼話聊。

約莫也因此,兩個被孤立的人相互熟識起來。

常家滿門被殺當夜,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次日,有人發現這常府日上三竿都還為有人出,同有隱約聞到了血腥氣,這才報官強行進入,當時的現場慘不忍睹,甚至好幾位人被剖腹,皮肉翻開裡面的花花腸子暴露在陽光底下,甚至有官兵還不小心踩爆了一隻眼珠子。

當場就有人男兒吐得昏天黑地,差點都把腸子都給嘔出來。

由此可見,裡面的人死時有多麼的痛苦,大部分家丁死前眼睛瞪得賊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死不瞑目。

如此暴行,如何能容得。

幸得,眾人從後院的茅屋裡發現了一位瑟瑟發抖的常言,當時人已經被嚇傻了,一問三不知。與此同時,還有一位滿腦鮮血的胡小公子。

也算是運氣好,他的腦袋被人棍棒狠敲了多次後,居然還有氣留著。

胡老爺子聞此後,不顧身體,連夜顛簸而來,路上三次昏厥又含淚而醒。

好在人是保住了,可惜看起來更傻了。

胡霍小時半夜被夢魘驚醒,一時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連滾帶爬的衝出房中,值守的下人忙著偷睡,聽到動靜後竟沒有反應過來,胡霍受到驚嚇,又是晚上,沒看清腳下,拌到門檻,摔了個狗吃屎,起初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妥,後來發現,此孩子自那以後反應遲鈍,智力似乎一直停留在十歲左右。

所以,要想從傻子口中得到什麼有價值的訊息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祁北辰親自帶著刑部,大理寺的人一起查,同時派了宮中最有資質的太醫不眠不休的分別守在常言與胡霍這兩位公子的旁邊。

然而案件遲遲沒有進展,單憑殺人手法判斷,因是同一門派的手段,出手狠厲殘忍,且很大一部分家僕死前都沒有掙扎的痕跡。

所以祁北辰猜測是有常家自己人牽涉當中,上百條人命絕無可能會在一夜之間全沒了。只可惜,唯一的倖存下來的兩人不是傻子就是不能說話。

“當夜出事的人,不止常家,還有那日為老太太慶生而留宿的十多位富家子弟,其中一位還是已故皇太后的小弟,未滿五歲。”祁珩說起這些往事,彷彿已是前塵,然而滾滾在眼前碾過,竟也恍如昨日。

那時,他是階下囚,如今卻是萬人之上的皇帝。

雲泥之別,如今看來,也不過是朝夕。

祁皎月只知道京城裡出了滅門慘案,祁北辰當初也未對她提及,自己又是東奔西走,所以至少大概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如今聽著祁珩詳細說來,不覺有些驚疑。

這是該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殘忍暴行至此,連懵懂無知的幼兒都不放過。

出事的是也是朝中官員,甚至還無意識的牽連了其他看似無足輕重的人,祁皎月甚至都不需要細想,都知道此事牽連深廣,覺不簡單。

祁皎月:“後來呢?我聽說這事最後被敲定為是江湖中名叫無離派的幫主精心謀劃所為,無離是江湖的小門小派,若不是常家上下百餘口慘死,誰都不知道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一戶野雞門派。”

“沒錯,當時我還在天牢,為了此事。”祁珩猶豫片刻,似乎在糾結該怎麼稱呼那個人的名字,最後才道,“祁北辰為此接見我,懇請我調動暗影閣的力量。”

“不過那會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要想徹底查清此案必須常家近三十年來的一切細枝末節都得查仔細。”祁珩接著說,“尚書常大人是賢德十三年的進仕,若再往前查一點,那就簡單了,沒什麼可查,寒窗苦讀二十載,與之交好的同窗還能聯絡的也就胡家的胡廣華。”

胡廣華便是胡霍的父親,入仕比常卿晚兩年,兩人同鄉又同窗,關係自然是好。除此之外,便是江家和沈家,這兩家都是江南一帶的大戶人家,家中皆有子,只是志不在此,和宦海沉浮掛不上勾。

真要結怨,可能性也不大。江,沈兩家的家境清白,祖訓正直不阿,暗影閣不需要花多大氣力去查,因為沒什麼好查的。

反而值得一提的是胡,常兩家曾經傳出的緋聞軼事,確切來說還帶點桃花。

胡廣華自入仕後,便開始大展拳腳,在朝發言踴躍,提出的政治觀點也得皇帝賞識,同時,他還有個毛病,就是好美色,單是他府中養的小妾,一雙手都數不過來,女人之間明爭暗鬥,居然只養活了胡霍這一個孩子。

這一點,為百官詬病。

祁皎月:“這胡大人當真是聰明人,他知道如果光芒太甚,必定受人妒忌,於是留了笑柄讓他們盡情的抓。”

祁珩輕輕敲下她的額頭:“就你這心思多。”

“那我可有說錯?”祁皎月的七竅玲瓏心思可不必他少。

祁珩讚道:“你若能入朝為官,不是奸臣也便是叱吒風雲一時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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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什麼叫做只能叱吒一時?”祁皎月這就不服氣了。

祁珩心說:我的傻妹妹,當初楚俞權傾朝野最後也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就連九五至尊的位置坐上去,也是高處不勝寒。

他只得笑道:“也對,你可比常人多了不止一個心眼。”

“不過風雨人物不好當,作個禍亂朝綱的狐狸精也不是不可。”祁皎月看玩笑的說,“不過蘇妲己的下場可不好,還是算了。”

“不會,你若是妲己我便是……”祁珩乍然失聲,一時口快沒有防備,差點閃了舌頭,說了心聲。

好在自己及時制止,否則禍從口出,祁皎月又那麼精明,這叫以後兩人怎麼相處?

祁皎月突然緊張起來,上下唇微微抖動一下道:“你要怎麼樣?”

祁珩無聲息的笑了,心說:就算是紅顏禍水那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他一定不會是昏君,所以定能護她周全。

“說嘛,要怎麼樣?你是要大義滅親呢還是要由著我上躥下跳呢?”祁皎月見他依舊笑而不語,急了,“哥,不帶這樣的,說話只說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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