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火傳來的熱氣很足,整間屋子暖烘烘的,讓人想打瞌睡。

立於案桌前的人合上周折的那雙指關節微微泛白,只聽他對著旁邊男子說道:“顧將軍有勇有謀,過幾天他便要回京述職,押送回來的兩位大人身前一直跟在先帝那邊,如今卻做了這樣的事。”

梁錦周:“陛下如何?”

“過年氣氛正濃,年初便見血,不太好。”楚良似乎有些苦惱,“先暫且關著吧,過了正月再交由刑部處決。”

兩人除了上半年在一起不是下棋就是品茶,如今楚良真正掌權以後,兩人的交流反而少了。

楚良看好這些好友的才能,離開皇宮的那幾天,梁錦周沒少幫忙。

這次,他對陛下的處理沒什麼異議,正好藉著大年初一的好日子,禮部的人正式提出讓楚良改姓這事,還打算弄個什麼典禮儀式。

楚良也算是祁家皇室真正的子孫,雖然底下對他身份存疑的人也不在少數,不過到底坐在龍椅上的,還是他。

“其實,天下人對於這江山到底姓誰並不在乎。”楚皎月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

楚離月嚇得趕緊捂住她的嘴,用眼神示意窗外架馬的人,急道:“少說幾句會死嗎?”

楚皎月無趣的盤起雙腿,雙手撐著兩旁的座椅,道:“我這也不算妄議政事,來的路上我瞧著兩道邊行色匆匆的路人,我就想,只要這江山是好的,姓誰他們才不在乎,自己過得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話粗理不粗。”楚離月面對著躺下來,“這次咋們和顧將軍一起回京,等會入宮見到陛下,你打算做什麼?”

“我還能做什麼?”楚皎月發現,自此對方被自己在除夕夜那晚調戲以後,居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難不成還要逼良為娼嗎?”

楚離月認真道:“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一路聊到京城,途中除了換套像樣的衣裳以外,基本沒有停下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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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將軍入宮前換上了常服,先去拜見了陛下。

而她們兩人則被安置到了後宮的某處較為僻靜的竹林苑。

兩人還沒等到今上下朝,居然開始命太監找來酒喝著。

楚離月結結實實的被一大罈子酒給嚇住了,驚道:“你還真打算等會來個酒後那啥?”

“想哪去了!”楚皎月為自己滿上一碗,“接連打算要我性命的北原人還沒弄清楚背後到底有誰,現在離塵埃落定還有好大一截,剛好我這傷才好,嘴饞,陪我喝幾杯。”

楚離月將信將疑的也為自己倒了一壺,妥協道:“來吧,咋們還沒正兒八經的喝過一次。”

待到顧小四陪同楚良一起來到竹林苑時,兩人喝得一塌糊塗。

楚皎月喝酒不上臉,面上膚白若玉,只是眼神渙散,不仔細觀察,還真看不出來她是喝醉的。

楚良沉下臉,有些惱。卻又無法當著下人的面發作,只能無奈的走過去,按住她準備往下倒的酒壇子。

楚離月頷首一禮:“見過陛下。”

顧小四鬆口氣,看來還不至於醉得厲害。

誰知道下一秒,楚離月眯著眼搖搖晃晃的越過楚良,走至顧小四跟前。

顧小四眼皮一跳,還沒待他做出什麼反應,楚離月便已勾著手指,扳著他的下巴:“喲,哪來的?顧小四?”

楚離月搖搖頭,似乎清醒了些,鬆開自己調戲的手,三兩步退後至另外一位不太清醒的女人旁,用胳膊肘小聲提醒她:“三妹,你哥來了。”

“我知道。”楚皎月掀開眼皮,仔細端詳了眼前的人,嘿嘿一笑。

楚良回頭用手勢制止顧小四接下來的話,三兩句便把顧小四和周圍的奴婢太監打發走。

顧小四滿臉通紅把突然變成一攤爛泥的小姐手忙腳亂的扶下去。

楚離月走之前,回頭趁著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給了楚皎月意味深長的眼光。

同樣,楚皎月踉蹌的繞到楚良的背後,左手比了一個ok的姿勢。

顧小四瞬間瞭然與心,方才他還不太好意思在眾人面前和女子卿卿我我,現在非常果決的勾著楚離月的脖子,飛快的走了。

順便還帶上了門。

楚良頓時覺得氣氛有些詭異,他雖然有心想要留下來多待會,但沒料到還有鬼鬼祟祟的把門給合上。

偏偏,楚皎月還不規矩,趁著他晃神的功夫,又幹了一杯桂花晾發酒。

楚皎月:“這酒不醉人。”

這是實話,楚良意外的不信。

“來人,小全子去御膳房拿些戒酒的來。”楚良搶過剩下的酒,準備甩手放到一邊。

鼻子嗅到的是不太明顯的酒香,楚皎月的臉近在咫尺。

楚良的心樓跳了半拍。

手中的酒壇子哐當一聲,不出意外的落了地。

“彭於說你傷未痊癒,怎麼一入宮就亂喝。”楚良皺著眉頭將人拉開,不著痕跡的推後身體,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一開始楚皎月興許是有那麼一點醉意,現在這麼一經試探,眼神也清醒了。

是不是自己太著急了?楚皎月一邊捫心自問一邊繼續裝醉。

沒辦法,她體質特殊,喝酒居然不上臉,為了表示自己已經喝醉,故意胡言亂語的唱起歌:“充滿鮮花的世界到底在哪裡!嗝……那就是在青藏高原!”

楚良:“……”

這唱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

“皎月,你小心點。”楚良剛應付完言官,現在又要來應付這個醉鬼,心感交猝。

“我愛你!”

楚良終於站不穩,身體直挺挺的向前傾。

楚皎月非但不做出任何的挽救,甚至雙手一攔,拖著身上的人往下壓,暗中還使了個力道,恁是沒讓楚良有任何掙扎的餘地。

楚皎月嘴上也不閒著,繼續唱著:“愛著你。”

楚良招架不住她這樣胡來,忙不迭的用手放在她的後腦

勺,生怕她傷了自己。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突然發現楚皎月眼底閃過一絲狐狸般的狡猾。

楚皎月單手勾像他的脖子,嘴唇蜻蜓點水般的一碰,就被楚良觸電的似的仰頭躲開。

楚皎月吃準了他不會把腦下壓著的手抽回,手中再次施力。

這下,楚皎月沒佔上什麼上風。

楚良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反手撈起楚皎月,騰出一隻手抱住她的腰,防止再次摔倒。

“就像老鼠愛大米!”

楚良拍著她的後背,附和道:“是是是!愛大米,趕緊站好,我扶你到後間去休息。”

“我不!”楚皎月不撒手,埋頭抵在他的胸口,貪婪的嗅著對方身上傳來乾淨而又清淨的氣息,甚至還帶著冬日見陽光的暖意。

楚良:“好,那你先坐好。”

“不要!”楚皎月固執道,“陪我一起喝酒。”

楚良好不容易將她按在板凳上坐好,自然不肯同意這種無理的要求。

他想了想,哄道:“好,我去拿酒。”

楚良心卻說:你還是乖乖喝解酒茶吧。

“這不,地上的酒壇子裡面不是還有嗎?”楚皎月彎腰拾起,拿在手中搖了搖,“來,咋兩不醉不休。”

這下,楚良終於遲疑了。

美人在懷,偏偏這位美人還是自己心心念念不敢宣之於口的人。

楚良鬼使神差的接過對方遞來的酒壇子,一口悶完。

桂花酒並不烈,楚良喝了當然沒什麼感覺。

頭不暈,眼不花,甚至還很清醒自己在做什麼。

他正抱一位朝思暮想的美人。

楚皎月:“醉了?”

“恩。”楚良含糊不清的回答,突然什麼都不願想,朝廷裡的是是非非全成了一糊漿,好像真的迷糊了。

楚皎月附在他的耳邊,閉上眼耳語。

“什麼!”楚良募的睜大眼睛,“你再說一遍!你在說什麼?”

大抵是真的醉了,手中沒個分寸,楚皎月的肩膀被她捏得生疼。

“好話不說二遍。”楚皎月心虛得不信,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真的聽到了,還是假裝聽到了?

聽著語氣,似乎是真沒聽清。

但是楚良的城府極深,萬一他是在試探呢?

試探自己到底是什麼意思?

楚皎月絕望的想:還能有什麼意思,我不想當人家的妹妹,想求更多。

“嘿嘿,我不說了。”楚皎月站起身,感覺方才喝的桂花酒的酒勁真的上頭了,舌頭打結,“你除了四書五經以外,還會什麼?”

楚良剛要回答,楚皎月便搶著道:“我偷偷告訴你,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是你妹!”

楚良扶額道:“不是我妹,那你是的誰?”

“對啊,我是你的誰?”楚皎月迷茫的看著他,“管他的呢,反正你記住,我不是這裡的!我來自……”

“來自哪兒?”

楚皎月再次湊在他眼前,悄眯眯的說:“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你,這裡來的。”

楚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向上仰望,說道:“天上?還是屋頂?”

“都不是!”楚皎月哈哈大笑,“我就說你不知道吧!”

楚皎月語調突然變得神秘起來,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我其實已經死了,早死了,不過老天爺可憐我或者孟婆忘了給我喝湯,所以我就帶著記憶來這裡了。”

楚良只當她是醉了,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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