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下人遠遠瞧見大少爺回了府,屁顛屁顛的往前湊:“公子今日回府怎麼不提前通報一聲,我這就去告訴老爺。”

楚良:“不必了。等會我還得出趟府,你去讓廚房的人多備幾樣小菜,晚上回來一起吃。”說完,直奔菊苑。

菊苑連個像樣的下人都沒有,門前就唯獨有個成天掃地的老頭。

楚良先是試探的敲了幾聲門,斷斷續續的敲了幾次,無人應聲後就直接推門而入。

“三妹?你這是在幹嘛?”

楚皎月做在板凳上沒說話,聞言看了來者片刻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誰。

“哥?”

楚良皺眉:“你這是做什麼,我方才敲門怎麼不應?”

等了良久,對方也不吭聲。

楚良有些擔心,上前幾步蹲下身溫言道:“怎麼不開心?走,哥帶你出府玩。”

“哥?”

“嗯?”

“芳雅姐姐沒了。”

楚良深吸一口氣,進屋前沒看到人的時候,心裡就隱約了幾分猜測。他用修長的手輕輕摸摸她的頭:“我知道了。”他也不問是誰做的,自從他從祁北辰的口中聽聞了楚皎月的遭遇後,稍微細想,就知道是誰做的。二夫人雖然喜歡把楚府鬧得雞飛狗跳,但也不至於鬧出人命,剩下那二妹表面上知書達理但也是個脾氣傲慢善妒的主。

楚皎月這才有了點生氣,抬頭打量他。

“二妹脾氣不好,你多擔待才是。”

聽到這樣一句不溫不火的回答,楚皎月連續幾個月積攢的無名火重要爆發了,一抬手就打翻了桌上鋪好的紙筆,半乾的墨汁很是壯觀的灑了一地。

楚皎月咬牙只說了一個字:“滾!”

少年端正的五官一瞬間的白了,他身上靛青色的長袍也被墨汁點綴,看起來就像一隻無辜的小白兔。

這俊雅的翩翩少年,第一眼看去就讓人覺得溫潤如玉,就算讓那些市井的粗人一瞧肚子裡哪怕全是載的惡言鄙語也不忍心對著他說出來。

何況是心智年齡加起來也有20多歲的楚皎月,她說完自己也有些後悔,不管怎麼說對方身為楚府的長子,於情於理對於都是手心手背的兩塊肉都是儘量一碗水端平的。

楚良聽說此事第一時間來看望是她,不是去看那渾身上下如今沒一看好肉的楚離月,怎麼說,她都不應該如此對著他惡語相向。

說出去的話是潑出去的水,楚皎月也沒得收回來,反正她都是惡人,討人閒得很,恨她的人多了去了,不查楚良一個人。

“都說了讓你滾!”

楚良笑得有些尷尬,左手停頓了片刻後還是順著她的臉摸了一下,道:“今夜京城裡有點花燈,要不要一起去。”

楚皎月想也不想的回答:“不要。”

楚皎月看著他的臉都來氣,憑什麼人人都要向著楚離月,憑什麼男的就好貴,女的就低賤,甚至渾身上下就值五文錢。

前世是這樣,他那弟弟寶貴得像個顆金子,她就是忍人宰割的試驗品……憑什麼!楚皎月越想就越偏激,連帶著周身未知的氣流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資訊,近一步者……那就剁碎了餵狗。

用手大力把楚良一推,哪料到對方居然穩如泰山,一股子怨氣沒有著落,乾脆把腳也利用上,同手同腳的毆打楚良。

楚皎月下手沒個輕重,屬狗一樣的一口咬在他的腰上,不知那腰帶裡藏什麼,楚皎月一口咬下去,硬得疼得她牙齦發酸。

楚良也察覺到了,順手將腰帶裡的東西取出,是一塊用硬紙嚴絲合縫的包裹著,楚良將它開啟,這才想起來:“唔,這是上次說的給你買的桂花酥,皇上傳我傳得急,當時把他藏到腰帶裡,入宮後就換了衣服,直道出宮才換上這便衣,沒想到這桂花酥放了幾個月居然成了塊硬板子……唔,抬頭我看看,牙齒傷到沒。”

楚皎月被莫名的牙疼氣得又是一掌把楚良手中桂花酥打落在地,紙裡面泛黃的明顯已經過期的桂花酥萬分滑稽的滾到了楚皎月的腳下。

不知道是不是這桂花酥面相有些討喜,楚皎月噗嗤一笑,滿腔無從發洩的無能為力和憤怒被這一笑漏了氣。

“張嘴我看看牙。”

楚皎月前一秒還在鬧孩子脾氣,下一秒溫順得像只沒順毛的貓,說張嘴就長嘴。

楚良仔細看了看,問道:“疼嗎?”

這不是廢話嗎,你要一塊鐵試試。楚皎月自己用手摸摸受傷的兩顆門牙,然後說道:“松了……”

她呆呆的模樣實在是可愛,楚良忍不住再次用手摸她的頭頂,道:“那還要吃桂花酥嗎?我現在帶你去買。”

楚皎月也想嘗一下到底是什麼奇葩糕點,還能越放越硬。

“要,我還要吃燒雞,烤鴨,都要。”

楚良:“這就帶你去。”

說完,就欠著三妹的手從後門離開,京城也有宵禁,不過現在才酉時時間還早,那些賣花燈的小販早早就架好了攤位,祁國的放燈是為了許願或者為邊防的小將士們寄託平安之意。這一天很多大戶人家的小孩隨著父母沿著京城最大的夜市一邊逛一邊瞧。

無論見了什麼,都要手殘的去碰一碰,遇到喜歡的,撒個嬌一旁的母親就自己掏腰包買了。楚皎月以前只有在電視上或者漫畫上見過,如今親眼目睹這繁華的京城,又是一番感慨。楚皎月對花燈不感興趣,她被一處老爺子架在展木上的冷兵器吸引了,楚皎月掙脫楚良的手,她一眼相中了最面上的一把彎刀,做工精細,手柄上被細細的繩子嚴絲合縫的纏了一圈,小孩子都是細皮嫩肉的,握在手裡把弄片刻,手掌就因為一些摩擦產生出細微的疼痛。

楚良從她手中接過著把刀,掂量了一下,那彎刀只是裝飾,並未開刃也很好上手,正好那給小孩子把玩,“老闆,這多少錢。”

老闆見對方雖然穿著普通但也是氣度不凡,說了個不上不下的價格。

楚良轉身示意身後的小廝討錢買下。

“等一下!”楚皎月說道,“這又不是真刀真槍還要三十文錢,我不要了。”

身後的小廝正準備討錢,聞言手僵在半空中,他看著楚良,讓他拿主意。

三十文錢對於楚良來說完全是九牛一毛,楚府家大業大三十文錢還不夠舔那些下人的牙縫,而楚皎月卻在位區區三十文錢錙銖必較。

楚良心裡頓時有些不是滋味,他本來就早熟,連話都說不完整都時候就就入宮當了太子身邊的伴讀,早就見慣了奢侈萬物。

楚良想了想道:“那就不要了。”

楚皎月心說:芳雅不過才五文錢呢。

那老頭眼瞧著生意要飛了,趕緊改口:“公子爺,你自己瞧瞧這材質都是一等一的,這上面的麻繩都是我親身編上的,小本買賣不容易,這樣吧……”他伸出五根全是老幹皮的手指頭,“二十五,不能再少了。”

楚皎月一口咬定:“五文錢,不能再多了。”

老頭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五文錢!大小姐!這東西五文錢我這還賣不賣啦!”

“那就不要了!”楚皎月拉著楚良的手向別處瞧,“我們走。”

老頭:“小妹妹,二十文,不能再少啦!”

楚皎月仿若未聞,眼尖的向另一處同樣賣一些小刀小槍的地方,她指著一把彎刀問:“這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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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年輕人,他笑得花枝燦爛:“三十五文錢,這可比前面那老頭的東西好多了,我這彎刀都是前些年去西域做買賣的時候買下的。”一邊說一邊誇張的把彎刀在手中翻了幾個花樣,炫耀似的把玩,“怎麼樣,一口價!”

楚皎月:“五文錢。”

那年輕人瞪大了眼睛:“什麼?!開什麼玩笑,去去去,一邊玩去,五文錢怎麼不去搶。”

楚皎月拉著楚良再次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逛了一個多時辰,什麼也買到,跟在身後的小廝從未見過如此摳門的千金小姐,簡直是苦笑不得——難道這三小姐前世莫不是個窮人?

這次小廝歪打正著,楚皎月一家人要不是窮,怎麼會流落到靠身體去交易錢財的地步。

三小姐摳門就算了,一路上凡事看中的東西一口價都是五文錢,連口糖人都買不到,最後回府的時候買到了唯一用五文錢能買到的一串糖葫蘆。

她對五文錢的執著到了極端的地步!

一入府,門口等候的小廝趕緊說道:“公子總算回府了,老爺還等著你一道吃飯了。”

楚良明顯感覺到手中的小手一僵,於是他微笑著回絕:“今日就不必了,你讓父親二孃他們先動箸,不用等我。”

“可是……”

“我和三妹妹已經在外面吃過了,你代我向父親問個安就行。”楚良語氣裡有著不由分說的拒絕。

楚皎月沒想到楚府人還等著楚良一起吃飯,她向來是能不麻煩人就自己解決。

哦對了,他們吃的那燒雞也是店長看著熟人請的,不要錢。

楚良也不理會那小廝,低頭問道:“給你看個東西。”

“什麼?”楚皎月意識他是對她說話,還有幾分迷茫,“什麼什麼東西?”

楚良對著身後的人看了一下,那下人就雙手奉上了一把彎刀。

楚皎月瞳孔放大,有些吃驚:“這是!”這是她看上的第一把彎刀,上面還有一圈麻繩裹著。

楚皎月問道:“這多少錢?”

“五文錢。”楚良伸出五根手指頭,神秘的笑了。

頭頂上的彎月正對著她手上的那把彎刀,楚皎月握著手柄出將她把出鞘,雖然不夠鋒利,但月光下還是能反射出刀刃的鋒芒。

楚皎月把眼睛笑成了一輪和她頭頂上一樣彎月。

今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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