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大雨瓢潑而下,一滴一滴、爭先恐後地砸在江崿白身上。

江崿白屈了屈手指,低頭看著剛才蘇光吐出的血被大雨沖刷,他終於跪了下去,伸手去抓那一片枯草,徒勞無功地想將蘇光的血留住。

但是那血伴著雨水四處流淌,他手心中的血也即刻就被沖走了。

他突然發了狂,狠狠將那一片染過蘇光的血的草都扯了下來,每一把都在手中緊緊握過,好像那樣就能讓這些血再回到蘇光的身體裡去。

剛才蘇光在他面前吐血跪下的樣子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裡,印在了他的心裡,印在了他的靈魂中。

是那種不需要回想,就無時無刻折磨著他的場景。

他頭痛欲裂,如困獸一般抱著頭聲嘶力竭地叫喊著,突然他睜開了眼,握拳狠狠地砸在冰冷潮溼的地上。

一拳一拳,鮮血飛濺。他就這麼發洩似地砸了許久,突然停了下來。

他頓了頓,抬起自己滿是鮮血和傷痕的手,翻轉著看了一回,又抬起頭看天上被烏雲遮了大半的月亮,看周邊的樹。

雨水落在他眼睛裡,他眨了眨眼。

手上的傷痕在,鮮血在,天上的月亮在,周邊的樹也在,只是……它們都沒有顏色了。

蘇光的血太紅了,太刺眼了。江崿白見了那樣刺眼的紅色,便再也看不見其他顏色了。

就連記憶中剛才的場景,他都回想不起應有的色彩了。

也好,也好。江崿白對自己說。老天爺對他,實在是太過仁慈,他本該活在那樣的記憶裡被活活凌遲,現在卻減輕了他的苦痛。

他有多久沒有聽到蘇光這樣叫他哥哥了?他有多少年沒有見過蘇光的眼淚了?他自己都要記不清了。

他有什麼錯?這世上那麼多東西,他什麼也不要,就想留住蘇光一個,這樣也算貪心嗎?

既然如此,當年老天為何要將蘇光送到他身邊?彼時蘇光成了他的救贖,此時卻要成為他的夢魘。

他的武功能達到今日的境界,全靠曾經忍受過了無數次瀕死的折磨。

他的父親都不忍心,多次讓他放棄,但他都咬著牙搖頭。每每覺得不能承受之時,他只要低低念一遍蘇光的名字,回想一下那個拉著他衣角衝他傻笑的小糰子便就有了活下去的毅力。

他想做這武林中最厲害之人,但他不為了宗門,不為了天下,他只為一人。

江崿白知道蘇光是個驕傲的人,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他不阻止他,也不催促他。

如果他站在了萬人敬仰的高度,他便站在他身旁同他一起感受;如果他哪天累了,不想在努力了,他也能將他牢牢地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中。

蘇光會一直在他身邊,這些年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但是如今,什麼都變了。

蘇光在除他之外,有了其他親近的人。他用想用來保護蘇光的武功,親手重傷了他。

如今蘇光生死未卜,江崿白茫然地看著自己至今仍在顫抖的右手。

蘇光怎麼能說不怪他?

許久許久,他才站起身來,失魂落魄地向一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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