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貴的專案都給我上了,聽說有什麼上萬元的音響?老孃今天得砸得痛快!”女人柳眉倒豎,拍起了前臺桌子。
前臺的小妹子嚇了一跳,一邊應付她一邊偷偷打起了魚遊的電話:“孟姐,咋整?”
“考慮什麼呀,都給她上,人家開得起那樣的車,還怕付不起錢?”此時的魚遊正站在樓頂,剛剛的一幕她也看見了。
這個有錢的少婦還真是死命折騰了一回,砸了不少的東西,又在餐廳點了一堆吃的,沒吃兩口就開始嗚嗚地哭,一直到了晚上十點才刷了卡離開,這一天消費了一萬餘元。
到了一個月結賬的時候,魚遊算了賬,一臉欣喜:“這個月除去成本,有五萬多的分紅。”
老譚咧嘴一笑:“我現在體會到一個道理,窮的時候想賺錢,難如登天。有了一定的資本再來創業,輕鬆太多了。”
“是啊,這裡接待的客人不多,但是收費比較貴,這樣小而美的路線反而更有特色一些。”魚遊轉起了鋼筆,心裡也美滋滋的。
老譚搓搓手:“按這個進度下去,過不了多久,咱們能在北京買房了。”
“嗯,這也不是什麼難事。”魚遊敲了敲桌子:“老譚,咱們也可以好好規劃一下,就算以後不在北京住,也能買著出租升值啊。”
“魚遊,這些天你守在這邊,有啥感悟?別把自己整抑鬱了。”
魚遊仔細想想:“抑鬱倒是不會,就是感慨很多,好多人看著光鮮亮麗,可是他們的苦有時候你意想不到。”
這也是魚遊藏在心裡的秘密……她這段時間吃住都在這棟小別墅,她住的小房間就挨著那個陰暗的樹洞,他們的聲音偶爾會傳過來,如果靠在門板上,能夠清晰地聽清。
比如開業第二天,就有一個戴著眼鏡、削瘦的理工男來了樹洞室。他低低地絮叨著自己在工作中遇到的各種不順,設計程式中的艱難自不用說,單位上也有人使跘子,自己設計出的成果,被人冒名頂撞,拿去充當了自己的業績。他們升職漲薪了,他卻被埋沒在了谷底。
……
還有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婦女,很明顯的家庭主婦,也獨自一人在樹洞室待了一個小時,她嗚嗚咽咽地哭了好一陣子,才緩緩說起自己的煩惱。
她自從結了婚就不再工作,一門心思照顧家裡。給男人生了一兒一女。男人也算爭氣,事業有成,才四十幾歲,兩人就在北京擁有了兩套房,孩子也上了大學。
外人都羨慕她,說她方方面面都如意,還不用辛苦地工作,每天追追劇、做做菜日子就過去了,不知道比那些靠自己的女人強多少倍。
可是沒人知道她的苦,兒女們長大了,都嫌棄她,兒子覺得她不懂當今流行的話題,覺得她就是一個無用的中年婦女。女兒也覺得自己穿著老土又俗氣,上次去學校送吃的,女兒居然說自己是家裡的親戚。
男人自不用說,有了錢之後,三天兩頭在外面應酬,回來吃飯的時光屈指可數,回來之後,更是與她同床異夢,整整有三年沒碰過自己了……但凡她主動,男人都會厭惡地躲開,說自己累得很,要睡了。
一直茫然無知的她昨天才發現,男人不是麻木了,而是在外面有人了,她親眼看見他們手牽手地去了商場,那女人穿了一件大紅色的裙子,身材很苗條,跟她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
而最讓魚遊難受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她來的時候,情緒很平靜,看了半天單子,說自己沒什麼想要發洩的,只選了樹洞一項。
當時魚遊正在屋裡看書,她的聲音就那麼飄飄忽忽地傳了過來,如同囈語……原來,這個姑娘一直在家裡不受寵,家裡有個比自己小一歲的弟弟,家裡好吃好喝的都給了他,兩人考了同一所重點高中,父母因為學費的問題,讓弟弟去讀了,讓她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學費低廉的片區高中。
她一直以為父母重男輕女,直到昨天,才在家裡沉重的木箱子裡,找到了十幾年前的一張收養證,證件上那個女童的出生日期,正是自己的生日,自己只是一個棄嬰罷已。
而自己記恨了許久的父母,現在反而要感激他們,如果不是他們自己的命都沒了,還哪有機會談什麼不公平?女孩子哭訴了許久,暗暗對著樹洞發誓,說自己一定好好努力,以後不會遺棄自己的孩子,不會讓孩子受到半點委屈。當然,也會善待現在的家人。
魚遊聽完她的哭訴後,悄悄去了陽臺,看著那個單薄瘦弱的少女走出別墅,心裡某個壓抑的地方被刺激了一下,這一瞬間,她忽然想到了那個不願意相認的父親。
她甚至升起一股衝動,如果那個男人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或許會心平氣和地跟他說話,聽他說說他的故事,或許,他也有不為人知的苦衷,也會有懊惱與悔恨。
當魚遊說出了自己的心事後,老譚說了一句:“經過了那麼多事,你也懂事了。”
懂事……魚遊琢磨著這個詞,如果這句話是兩年前說,她肯定是不服的,自己比起同齡人來,早就算很懂事的了。
可是現在再來體會,年齡和閱歷真的會讓人的想法發生變化,就好像一年前你認定的東西,現在會發生動搖,一個道理。
發洩餐廳開業兩個月之後,魚遊又去找了江梧濟,想要把那張卡還給他,這一次,江梧濟沒吱聲,掉頭就走了。魚遊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把那張卡放在了桌了。
“魚遊,他究竟做啥的?據我所知,他沒做啥生意,哪來的錢?”老譚好奇道。
魚遊搖頭:“我那天找了個熟人打聽了一下,說他家裡有點資本。”
“富二代啊?難怪了。”老譚撇嘴:“富二代多好,不用努力也能過上好日子,不過咱們也不差,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