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了兩句她又感覺不對勁，自己這可是三樓啊！什麼雨能這麼大，透過四樓淹到三樓來？
魚遊正想著，門外就傳來了咚咚的腳步聲，是一個男人的驚叫聲：“四樓在搞啥？是不是水龍頭沒關緊？水都漏下來了！”
魚遊拉開房門，正好看見那個大鬍子男人拿了一隻電筒，穿著短褲扯著嗓子在嚎，這人是朱阿姨的老公，在工地上當小包工頭，管著五六個人，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魚遊很少見到他。
“吳叔，樓上什麼情況啊？”魚遊也往上看看。
“不知道，我家床都溼淋了！”吳叔一臉不高興：“大晚上的搞什麼鬼？我上樓去看看，小丫頭，你看看樓下還有哪幾家漏水了。”
吳叔回家扯了一件衣服穿上，咚咚咚地跑上了樓，魚遊敲了相鄰的幾戶人家，人家家裡都沒啥事，漏水的只有朱阿姨家和自己家而已。
因為停電，三樓黑乎乎的，站了一會兒，恐懼感油然而生，而樓上傳來了砰砰的敲門聲，隱隱約約還傳來吳叔的叫喚聲，魚遊跑上樓後，發現他正奮力敲著秦姐的房門：“小秦，小秦！你家裡怎麼回事？”
四樓透著一股子溼潤的腐朽味道，這裡一到雨天，就是這種氣味，待久了總感覺身上會莫名地長黴，從內臟到皮膚，整個人都變成一株苔蘚。
可任憑吳叔怎麼敲，裡面愣是沒一點迴音，秦芳北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純粹的不搭理。
魚遊上前也喊了幾句：“秦姐，你家水龍頭是不是忘關了？”
魚遊聽房東說過。秦芳北住的屋子結構與大家有些不同，她這裡有個小隔間，前住戶隔出來的，還從屋外接進了水龍頭和插線板，可以做飯。
按理說這種房子的租金肯定要高些，但因著是四樓，年久失修，又時常漏雨，所以也沒多收錢。當時房東說的時候，還一副秦芳北佔了大便宜的樣子，惹得魚遊直撇嘴。
魚遊連喊了幾聲，仍是毫無動靜，過了十幾秒，朱阿姨也衝了上來：“漏得更厲害了，我拿了幾個盆接著都不好使。肯定是水龍頭沒關。”
三人商量了一番，都說這女人怕是睡死了或者大晚上出門了，於是決定撞門。
當然，三人這麼大的動靜，很快好些鄰居都引了上來，大家都圍在門口七嘴八舌地等著看熱鬧。
吳叔身材壯實，力氣也不小，沒幾下就把房門撞得搖搖晃晃的，朱阿姨又尋了個石頭砸了幾下，沒幾下就把門弄開了。
門一開，就有無數的水湧了出來，再一看，門口漂浮了好些布條子，像是之前就用這個堵住的門縫，所以水才沒流淌出來。
大家驚慌失色，其中一個胖女人嘀咕著往後退：“小秦是要把屋子變成游泳池？”
等到水湧出去了一些，吳叔第一個衝進去，拿起電筒晃了一下後，尖叫起來：“快來人，快打120！小秦自殺了！”
“啥？自殺！”朱阿姨的反應很敏捷，緊隨其後，大家也陸續跟著衝進了屋子。
魚遊站在人群的最後，看到了電筒光下躺在地板上，在水中飄飄蕩蕩的秦芳北……她不知是死是活，面如金紙，雙目緊閉，手緊緊地環著自己的肚子，隨著水紋的晃盪，真有一種她會飄走的錯覺。
這是魚遊第一次走進秦芳北的房間，這屋子裡的一切她都看不真切，可總感覺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著自己，整個人既通透又無助，連同浸溼了腳面的冷水一樣，寒徹心扉。
大家七手八腳地關掉一直放水的水龍頭，再拉起秦芳北。有些打電話，有些掐她人中，甚至還有一個指著牆角的藥瓶直搖頭：“她吃了一大瓶子安眠藥！吃了就算了，還放了這麼多水，這人是有多想死？”
救護車是半個小時之後趕到的，在此之前朱阿姨弄了好多肥皂水，給她灌進去，說是這玩意能催吐……能不能催吐魚遊不知道，反正也沒咽進去什麼，幾乎都順著嘴角淌了出來，秦芳北已經昏睡得毫無知覺了。
進了醫院後，監測了一下血壓心律後，醫生慶幸不已，說再晚半小時，估計就救不活了。緊接著就是洗胃、輸液一系列的治療。
搶救的費用是吳叔墊付的，他估計是這棟樓裡條件稍微好一點的，這會兒爽快地掏出卡來，把費用結了。
與他同去的魚遊有些不好意思：“我出門走得急，都沒帶錢……”
“沒事，能幫就幫吧，總不可能看著她死。”吳叔看了一眼急救室裡的秦芳北，疑惑地問：“她懷裡揣著啥，鼓鼓囊囊的？”
魚遊一臉疑惑：“就是半件破破爛爛的衣服，還有個小小的瓷罐子，不知道秦姐在搞什麼鬼。”
這個問題……也只有等她醒來才會知道了，魚遊與吳叔朱阿姨在醫院裡守著她整整一夜，這天晚上，與前些天的派出所沒啥區別，讓魚遊又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同樣的迷茫與無助，還有對命運的毫無把握，就算不是發生在她的身上，她也能感同身受。
秦芳北是第二天醒來的，此時，她的身邊只有魚遊一人，魚遊念著她的情誼，請了假守在醫院裡照顧。
當時她正拿了熱毛巾替她擦臉，秦芳北忽然睜開了眼睛，眼睛裡全是空洞，好反應才幽幽地吐出了三個字：“我沒死？”
“死什麼死！”魚遊有些無語：“好好活著不好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非要去尋死？”
秦芳北抿緊嘴唇不說話，眼睛卻努力地四處看，手也在懷裡摸索著，像是要找什麼東西。
魚遊走到桌旁，抓起那只瓷瓶：“秦姐，你在找這個嗎？”
秦芳北眼睛一亮，她急了，用手撐著身體想要坐起來，可是折騰了一夜的身體早已是虛弱不堪，如何她怎麼用力都坐不直，倒是晃得輸液的管子一直晃動，差一點就把針頭拔出來了。
魚遊見狀，只有把那瓷瓶連帶著那半件衣服拿到她面前：“這些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