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薄大人,薄大人這會兒不去照顧薄夫人,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有人不懷好意的道。
“皇后娘娘尚未罷免本官的官職,本官自然有資格來此。”薄涼生目不斜視的道。
薄涼生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行禮。
梁清萍久久沒有開口,大臣們便開始竊竊私語。
“皇后娘娘,薄夫人毒殺王太妃一案尚未定論,如今不過一家之言。而薄大人的忠心,這麼多年來,大家都是有目共睹。還請娘娘不要遷怒於他。”夏子濯站了出來道。
“皇后娘娘,薄大人的忠心自是天地可鑑的,但現在薄夫人可還關在永巷呢。人都說夫妻同體,這一個被當殺人犯關了,另一個還出入朝廷,手掌大權,就有點那個了吧——”
“那薄夫人本就是罪臣之後,薄大人只怕是在暗中包容吧?”
“臣認為,當暫時罷免薄大人的職務!以顯示我大楚律法之無私。”
“臣以為——”
“行了起來吧。平抑糧價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梁清萍突然插進去一句,整個大殿內瞬間安靜了。
沉默了一瞬,立刻有人開始反駁:“皇后娘娘,此事不妥!”
“本宮覺得,被指認為罪犯的是薄夫人姚芷,而非他薄涼生,他何罪之有?就算有罪,又該是什麼罪名?諸位大人,可要分清楚啊!”梁清萍換了一個姿勢歪在椅子上。
這話說完,底下的人又是一陣暗自交流溝通。
梁清萍看著他們,只覺得好笑,他們既想要藉此機會對付薄涼生,但是又怕以後也被以同樣的藉口拉下臺,誰手裡的髒事沒有一把?
這個時候,孟安南謀反的事,應該已經透過羽翎衛的手傳出去了,孟文宣得知,大概也就是明後天的事情了。
最近的援軍趕來,應該是今晚,等孟文宣知道,也許自己這裡都開始打掃戰場了。
這是個機會,向天下人宣告孟安南並非皇子的機會,不告訴天下人真相,也可以以謀逆的罪名將其貶為庶民,那孟文宣的兒子,就只有龍淵是名正言順的了。
可是,我不能,這件事只有孟文宣能夠決定。孟文宣,你說過,如果他有不臣之心,你定會親手殺他,我等著,等著你殺了他,為我兒掃除這最後的障礙。
我兒,不知你現在身在何方,萬萬要保重好自己,母后於這皇城之內,等你歸來。距離皇城還有百里之遙的小鎮,孟龍淵不敢相信的看著手裡的密信。
送信的羽翎衛單膝跪在地上:“二皇子孟安南謀反,此時千真萬確。如今皇后娘娘和長樂公主,都還在皇城之中。”
“孟安南,他拿什麼造反?”孟龍淵問。
“此事定有他人在旁協助,現在看來,那些刺客與孟安南脫不開關係。”跟在孟龍淵身邊的羽翎衛道。
“距離蘭陵城最近的軍營,是西營,對不對?”孟龍淵道,“孟安南和他的同夥能藏起這麼多人,西營只怕已經不可信。在南蠻舊地徵召的軍隊,孤也不信。”
“那就只有扶風郡,大將軍魏無章封地的軍隊。現在他人在濟陽,手裡的兵是先前陛下撥給他在鳳鳴山尋找北漢使者那一批。只是,我們拿什麼調兵?”一人道。
“孤自有辦法。現在改道扶風郡。這個訊息,還傳到了哪裡?蘭陵城方圓五百裡之外,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萬一他們打著勤王的名號起兵,我大楚就真的亂了。”孟龍淵囑咐道。
“太子殿下放心,傳遞訊息的只有羽翎衛,絕不會有其他任何人知道。臨近蘭陵城的地方,也有暗影和羽翎衛在抗擊叛軍。”送信的羽翎衛回答。
“好。出發。”孟龍淵拿了劍就要走。
一個羽翎衛冒死攔住了他:“殿下,你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孟龍淵折身回去,從桌上拿了吃的,塞進了嘴裡,撕咬了幾下後咽下去,然後灌下一大杯水,“走!”
“是!”
這不是蘭陵城第一次發生叛亂,這是當今二皇子叛亂後的第一天夜晚,明天就是除夕,後天是新年。
這一年真是壞事連連,去年迎春宴的時候太子和二皇子先後中毒,接著逍遙侯去世,然後過年。
過了年就是什麼婉淑公主來了,西狄南蠻王子來了,然後這個死了,那個活了的。
又說什麼南蠻夫人要謀反,被皇上休了,然後就有什麼東陵王跳出來要把南蠻夫人當王妃,多稀罕啊!
這事兒還沒整好,北漢就要跟我們打仗了,皇帝就自己帶著人去了,還沒聽說皇帝跟人打起來,自己家門口就又有人謀反了。
哎,流年不利啊,這個年還能過好嗎?明天那叛軍不會打進城來吧?皇后娘娘還帶著公主住在皇宮裡呢,她們都沒有跑,看來是不用擔心吧?
聽說,今天打敗叛軍,沒讓他們進城來的是鄭國公府上的長安郡主呢,那是國公爺的小孫女,她可真厲害!
今夜的皇宮,仍舊燈火通明,所有人都聚在泰安殿用膳,殿外守著士兵,像是在看管犯人。
有人低聲道:“這叛軍不是沒進城來嗎?為什麼還不要我們回去?”
“王太妃的案子不是還沒結嗎?我看皇后娘娘是覺得真兇還在我們裡面吧?”
“怎麼就在我們裡面了,那個姚芷不是自己都認了嗎?她還說——”
“你不想活了,皇后娘娘要是真想,會在這時候?那姚芷明擺著就是故意潑髒水,這皇后娘娘能忍得了?至於咱們,真是倒了血黴,活生生被她牽連了。”
“哎,你們幹什麼啊?”眾人正說著話,就有宮女進來吹燈,殿內瞬間黑了一半。
“皇后娘娘說了,這幾日封城,就連皇宮裡的用度都要節省,所以諸位用過飯,就得熄燈回去休息。”帶頭的宮女道。
“那我們去哪裡休息啊?”
“就是啊!難道讓我們睡在這兒嗎?”
“皇后娘娘已經為大家安排好住處了,請來吧!”宮女帶著人到各處去。
有人埋怨,有人反而歡喜,誰能隨便宮裡住一晚呢?
梁清萍站在皇城的牆上,回首看著宮裡各處的燈火相繼熄滅,整個皇城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
“皇后娘娘,所有留宿宮中的人都已經安置妥當。”紅箏回來覆命道。
“公主那裡怎麼樣?”梁清萍問。
“公主留了太平侯府的錢小姐,說要她作伴,看她的樣子,並沒什麼異常。”紅箏回答。
“姚芷呢?死了嗎?”梁清萍有些冷漠的道。
“沒有,只是還沒有醒,太醫說,沒有性命之憂。”紅箏道。
梁清萍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又問:“有龍淵的訊息了嗎?”
“還沒有。”紅箏的頭低了下去。
梁清萍又是一陣沉默。
“早知道,我一開始就該殺了他,而不是聽信孟文宣的,說什麼不得已。他不得已,難道本宮就是得已了嗎?”梁清萍突然抽了身邊士兵的劍砍在了城牆上。
劇烈的衝擊,撞得梁清萍手麻,“如果我不一時之仁,何以致今天?我是不是大錯特錯?”
梁清萍又砍了一劍,宇文馥就是她梁清萍吃到的那根魚刺,讓她吐不出,咽不下,無論什麼時候,都難受的要死,可她當初偏偏選了原諒孟文宣。
她主動給孟文宣擴充後宮,和孟文宣帶回來一個女人,根本不一樣,不一樣!
孟安南,他到底是誰的兒子!為什麼不殺了他!手上沾染了那麼多的鮮血,卻在乎一個和自己沒有關係的孩子?
梁清萍丟了劍,轉身直奔長秋宮。
被她怨恨的孟文宣此時卻被拖進了戰爭的深淵,北漢人突然夜襲,燃燒的火光,染紅了整個夜幕。
“陛下!臣帶人出去迎敵!”魏無章道。
“朕打算親自前往——”孟文宣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截斷。
“陛下,臣認為陛下不可冒險,能出城的人很多。”鄭元旋道。
“這有什麼要商量的,不是先前就說好了嗎?”魏無章不耐煩的抓了令牌就走,帶著人呼啦啦出城去。
黑夜裡,殺戮無邊,孟文宣站在城牆上聽見了底下魏無章的歡呼。
北漢人終於開始動手了,接下來,就是讓它好好長長記性的時候了。
孟文宣奪過擂鼓士兵的鼓槌,親自擂鼓。
魏無章回頭朝城樓上看,大叫:“是陛下在親自擂鼓!”
“大楚必勝!”
哭喊聲殺伐聲響了整整一夜,孟文宣也擂鼓了一夜,天空泛起魚肚白。
北漢軍中率先響起了金鑼聲,敗落的漢軍落荒而逃。
“收兵!”孟文宣丟了鼓槌,快走了幾步,走到城樓另一側,重重的敲了金鑼一下。
魏無章連蹦帶跳的出現在孟文宣面前,跳起來拍了他肩膀一下,“我們贏了,你看到沒有?我們贏了!照這樣,你該讓我追擊他們的!一路打到晉城去!”
“他們扛不住,我們的士兵也扛不住的!”孟文宣疼的齜牙咧嘴。
“你還真敲了一晚上的鼓啊!我說怎麼聽著那麼帶勁呢!這會兒倒知道疼了,讓你那個皇后娘娘知道,估計又要嫌棄我們了!”魏無章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