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腳杯中腥紅色的的液體被一隻嫩白如藕的纖細的手盈盈握著,輕輕地搖晃著酒杯,沈湄眼底皆是漫不經心,頭頂的華麗的水晶燈撒下的光透過酒杯將她的手映得發紅。

她有點醉了,身邊尤悠的話也變得忽遠忽近。

“沈湄,你在聽我說話嗎?”尤悠劈手奪過沈湄的酒杯,酒水也因此撒出了大半,尤悠躲閃不及,被濺上了幾點。

沈湄微微蹙起眉頭,眯著眼睛看向尤悠。“你,小心一點啊……有換洗的衣服嗎?”

她的聲音極低,更像是自言自語。

尤悠沒有聽清,她也沒有注意到自己衣服上濺上了紅酒,擱下沈湄的酒杯,她把沈湄拉近自己。

“你看,那個就是何晟。”尤悠自然是不敢去指的,於是便把沈湄的頭扭了過去。她強睜著惺忪的醉眼,似乎看到了一棵灰色竹子,筆挺挺的站著,身邊站了許多人,可那棵“竹子”甚是吸引視線。

“也不知道今天的第一支舞他會邀請誰……”

耳朵癢癢的,沈湄低低地笑了。

尤悠瞬間沉了好看的眉眼,冷聲問:“你笑什麼?”

沈湄也不管尤悠陰陽怪氣的語調,舉起手,伸出了食指,笑嘻嘻地指了一圈,一面道:“自然不會是……”

她們身邊都是S市的上層名媛,沈湄指的那一圈自然也包括了不少,尤悠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想不到沈湄喝了酒膽子竟然大了這麼多。

沈湄呵呵一笑,回頭看著尤悠臉上盡是狡黠之色。她滴溜溜指了一圈,最後低著頭指著自己低沉沉地道:“不會是我……”

尤悠睨著沈湄傻笑的模樣,臉上忍不住現出鄙夷的神色,正巧此時前面來了相識的人,她也不再理沈湄邁步就迎了過去。

沈湄將尤悠的神色盡收眼底,低頭搖了搖頭。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嘆:還是挺受不了她這樣的。

今天是何晟的生日晚宴,整個宴廳燈火通明,遠遠一望頓時間就可被名媛身上珠寶反射光晃了眼。

畢竟像何晟這樣長得帥,脾氣好,家裡有錢的鑽石王老五在哪裡都是搶手貨。

沈湄不是豪門名媛,說好聽點也不過就是大家閨秀罷了。

她今天能被邀請來確實有點出乎一些人的意外。

她父親不僅僅是全國知名的心臟病專家,還是一流的象棋大師,單單憑藉這兩點沈黎就和何晟的爺爺成了忘年交,託何爺爺和父親的福,她這次鶴立雞群了。

也成了八卦風暴的風眼。她微微哂笑,他們一定在想,她怎麼還有臉出現在公共場合。

可她知道越是身處陰暗,那些陰穢之物就會越往她身上砸。她光明磊落,反倒是那些人暗箭傷人。

想到此處她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吸了口氣,舒展眉眼,她憑記憶去拿被尤悠擱到一邊的酒杯,手落了空。

“想不到剛和我哥分手不過兩天,你就能參加宴會了,還能樂出來?”還略有青澀的聲線卻偏偏要用成年人的沉穩口氣說話,沈湄一蹙眉就知道是誰了。

沈湄身上落了陰影。

她抬頭去看,她的酒杯被個男孩兒持著。

她挑眉,勾唇,一言不發靜靜地審視著他。

他身材還有些乾癟,還是少年模樣,筆挺華貴的黑色西裝,襯著他那張稚嫩的年輕臉龐。

沈湄似乎看見了一個少年在努力的撐著一張皮,一張不屬於他的皮。

男孩兒的手指修長,只是因為過於用力握著酒杯而變得青白。

沈湄腦袋一暈,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邁著疲軟的雙腿她走了幾步,在經過他的身邊時,她停了停,用著慵懶的語調道:“我今天不想和你說話,甚至,不想見到你。”

言罷,她踩著並不是很適應的ManoloBlahnik緩步離開。

身後的人低頭看著手中杯壁上的紅唇印,失神了好一會兒。

何晟端著酒杯走出人群,心頭似乎捂了個口罩。

今年他二十三了,爺爺似乎怕他不知道,還特地將這個生日宴會舉辦的如同頒獎晚會。

老人家的心思他又怎麼能不知道?可適合何太太這一身份的人他還沒有找到,或許說沒有找到一個人可以衝散他對那個人的懷念。

他一轉身便看到了施家二少爺,板著一張臉正在和一個女人說話,那女人眉眼柔和,身材窈窕,不久施施然的離開施二少朝著他的方向走來。

沈湄,他是認識的,一個蠻有趣的女人,能夠得到施家的兩位少爺的青睞,也是個手段高明的女人吧。

“哥,你想什麼呢?”手臂被拉了幾下,何晟偏頭去看,是小妹。

“嗯,怎麼了?”

小妹笑了笑,飛快地瞄了一眼斜後方,何晟嘴角噙笑,順著小妹的視線看了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人或物在那裡。

“舞會的時候你打算請誰跳第一支舞呢?”

何晟抬了抬下巴,劍眉微壓。

“還沒想好,誰叫你來問的?”

小妹吐吐舌頭,看了看四周,一面驚訝道:“誒,剛剛哥你一直盯著的那個女的去哪了?——就是她吧!我看你一直看她來著,施二少都不開心了。”

何晟無可奈何地捏了捏小妹的鼻尖,“大人的事,小孩兒少摻和。”他把酒杯遞給小妹,笑道:“我去找舞伴了。”

宴廳裡悠揚的大提琴聲驚擾了樹上的鳥,沈湄赤腳站在樹下,腳邊就是那雙鋒利無比的高跟鞋。

夏夜,風清涼,拂過時沈湄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沈湄不太喜歡這種宴會,原因只有一個就是累。

這時在B國天已經亮了吧!這個念頭一出,心頭就是一疼。

“沒關係的……”沈湄嘆了一聲。

這聲輕嘆像是一雙素手,輕輕癢癢地撥了一下何晟的心。

發生了什麼事使得她站在樹下嘆息呢?何晟有些好奇。

他剛回國不久不過沈湄的事竟也知道不少。

她是S市出了名的大家閨秀,更因施家的兩位少爺出盡了風頭。

可聽她這嘆息聲,何晟心裡突然冒出了句“同是天涯淪落人”。

舞會是在晚上八點整開始的。依照何家小妹的設計,是昏暗舞池,燈光很暗,何晟的舞伴會由一束光來揭曉。

何晟會邀請誰來跳第一支舞這個巨大懸念也即將揭曉了。

尤悠發現躲在遠處喝悶酒的沈湄,看著她眉眼間掩飾不住的憔悴,心裡衝上一股難以抑制的喜悅。

“躲在這兒幹嘛?走陪我去前面,興許晟少會多看你幾眼。”

沈湄冷眼看著尤悠面上的喜悅,突然起了厭煩感。

她現在的心情很不好,也很不理解尤悠為什麼老是纏著自己不放。

沈湄躲開尤悠伸過來的手,無視尤悠的惱怒,正欲要走,一束光忽地打到了她身上。

她二人都是一愣,沈湄身處追光的正中央,而尤悠身處邊緣黯然無色。

舞池裡瞬間寂靜無聲,而整個舞池中唯有沈湄和何晟處是最亮的。

好像夜空中的兩處星星,隔著數萬光年遙遙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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