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了。

九爺知道自己有些玩過頭了,急忙爬了起來,去追楚蘅。

楚蘅心裡氣九爺裝死,腳步邁得有些快,一腳深一腳淺走在長滿了雜草的小路上。

九爺從山崖上摔下來,雖有內力護體,沒怎麼傷著,但是磕磕碰碰是少不了的,所以走起路來有些一瘸一拐的,根本追不上楚蘅。

“蘅兒,蘅兒......”九爺一邊追,一邊朝著楚蘅認錯:“我錯了,你等等我。”

楚蘅心裡還有些餘氣,沒有理會他,繼續朝前走。

小翊兒緊緊跟在楚蘅的身後,聽見九爺認錯,扭過頭,不愉快的瞪了九爺一眼。

讓你裝死,活該母後不理你。

楚蘅不理會九爺,小家夥彎著嘴角,心裡可痛快了。

剛才,他一度也以為九爺叔叔死翹翹了,害得他也難過了好一場。

見楚蘅根本不將腳步停下來,九爺心思一轉,“哎呦,這什麼破路,摔死爺了。”

聽到九爺的痛呼聲,楚蘅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可算轉身了。

九爺的嘴角輕輕上揚著,面具下,有一抹得逞的笑容浮上了臉。

楚蘅見他坐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樣子,急忙走過去,“扭到腳了?”

“嗯。”九爺順著她的話,模樣很幼稚的將頭一點:“不小心踩坑裡去了。”

“活該。”

楚蘅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還是伸了手去攙扶九爺。

刀子嘴,豆腐心。

九爺心裡嘀咕著,眯著眸子笑,見楚蘅彎腰下來,便很自然的將一隻手搭在了楚蘅的肩上,“我錯了,上天已經懲罰我了,蘅兒,你就原諒我吧。”

楚蘅遮蔽他的話,將他攙扶起,問道:“試一試,看能不能走。”

九爺動了動腿,刻意將唇抿成一條直線,裝出一副很難受的樣子,“扭傷了,一個人走,怕是走不了,蘅兒,看來要你扶著我回去了。”

反正,爺他從山崖上摔下來,已經成瘸子了,再裝一下,楚蘅也看不出什麼。

“我看看。”

楚蘅面上表情平淡,其實心裡挺著急九爺的,當下將蠟燭交給九爺,自己蹲下身去,為九爺檢視傷勢。

拉開九爺的襪子一看,九爺右腳腳踝果真是紅腫一片。

九爺低頭問:“我沒騙你吧。”

楚蘅道:“有些腫了,咱們趕緊回茅草屋,打盆井水泡泡,夜裡的井水冰涼,或許能消腫。”

九爺右手端著蠟燭,將左手長長伸向楚蘅。

“那你扶著我。”

楚蘅想的是,九爺若不是為了給自己採曇花,便不會摔下山崖,這麼說來,九爺這傷是為自己受的。

如此一想,心頭連餘氣都沒了,自己站起身,靠向九爺。

九爺自然而然的,將修長的胳膊往楚蘅香肩上一擱,楚蘅小心翼翼的攙扶著他走,他嘴角一彎,笑得像個大奸臣。

這丫頭,也忒好騙了。

殊不知,楚蘅的單純,只在他面前。

楚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子時末刻的時候,將九爺這號傷患攙扶回了茅屋。

茅屋前,依舊掛著一盞昏昏暗暗的油燈。

孫氏與王老爺子正在茅屋前的壩子裡左顧右盼的。

楚蘅攙扶著九爺走來,見他們二人在那裡左顧右盼,便開口問:“嬸子,其他人都回來了嗎?”

聽是楚蘅的聲音,孫氏臉上一喜,急忙迎上前去:“蘅兒,九爺,你們可算回來了。”

瞧九爺一身狼狽,孫氏咋呼道:“哎呀,九爺這是怎麼了?”

摘曇花,摔下山崖這種丟臉的事,九爺可不想鬧得盡人皆知。

“沒事,採芨芨草時,不小心踩水溝裡去了,將腳崴了。”

楚蘅將九爺扶到壩子裡,孫氏急忙遞上一把凳子。

“孫嬸,其他人呢?”扶九爺坐下後,楚蘅再次問孫氏。

孫氏這才想起:“見你跟九爺沒回來,其他人採了芨芨草回來後,又上山去尋你們倆了,既然你們倆回來了,我這就去通知大家。”

說話間,孫氏進屋提了一盞防風燈出來。

見她疾步外出,楚蘅提醒著:“嬸子,夜裡路不好走,你小心謹慎一些。”

“沒事兒,這黃瓜山的地形,我都熟悉了。”孫氏一邊回答,一邊麻利的離開茅草屋。

等孫氏走了,楚蘅挑眉看向壩子裡,才發現壩子裡堆了好些芨芨草。

王老爺子指了指堆在院子裡的芨芨草,問楚蘅:“楚姑娘,這些可是芨芨草?”

“沒錯,這些就是能治療天花的芨芨草,沒想到,黃瓜山上這麼多芨芨草,這下,金三狗有救了。”

王老爺子跟著一喜,然後見楚蘅去打井水給九爺泡腳。

“九爺這腳崴得嚴重嗎?”

楚蘅一邊將冰冷的井水倒進木盆裡,一邊回答王老爺子,“不算嚴重,有些紅腫。”

王老爺子想了想,道:“我那裡有治療跌打損傷的藥酒,九爺可要。”

“要要要,多謝老爺子。”

若是按九爺矯情的個性,定會拒絕一個糟老頭的藥酒,所以楚蘅搶先開口,直接替九爺決定了。

九爺嘴唇動了動,將不用了三個字吞了回去。

王老爺子轉身進屋,須臾,手裡拎了一隻破葫蘆從屋裡走出來,將破葫蘆遞到楚蘅的面前,“老頭子我這藥酒對跌打損傷很有效果。”

瞧著那不太乾淨的破葫蘆,面具下,九爺眉頭擰得死緊。

楚蘅將他的襪子脫了,抬起他紅腫的腳放進水盆裡。

井水冰涼入骨,凍得九爺倒抽一口涼氣,漸漸地,冰涼的井水令腳踝上的灼痛感消失,九爺緊抿的唇角這才鬆開。

“蘅兒,這井水就很好了,能不能......”

楚蘅瞪了他一眼,將他的話截斷,低聲道:“不能,這藥酒噴在腳踝上,又不要你喝下肚。”

原來是外敷啊。

九爺這才松了口氣,有種老命得保的慶幸感。

讓九爺在水裡泡了小半個時辰,楚蘅才讓他將腳取出來,在他腳踝處塗上王老爺子給的藥酒。

這時候,孫氏等人回來了。

墨夏,墨秋等人看見楚蘅與九爺安然無恙,統統松了一口氣。

因為城門已經宵禁,當天晚上,眾人在黃瓜山歇了,翌日清晨,才離開黃瓜山,返回大王鎮鎮城。

柳氏心裡惦記著眾人,一宿沒睡好,見楚蘅等人提著幾大捆野草回來,心裡頭繃緊的一條神經,這才放鬆,急忙迎到大堂,詢問:“蘅兒,這幾捆就是芨芨草。”

楚蘅點了下頭,吩咐墨墨跟墨冬:“墨墨,墨冬,你們兩個趕緊取一些芨芨草去井邊洗乾淨。”

墨墨,墨冬應了,兩人將幾大捆芨芨草提到後院。

楚蘅又將目光移到田朵身上,“田朵妹妹,待會兒,你用芨芨草熬一大鍋藥。”

田朵不解的將楚蘅看著,不止田朵不解,在場大多數人都不解。

“蘅兒姐,現在熬藥做什麼,三狗子如今住在離苑,讓小福哥送些藥草去離苑就行了。”

楚蘅道:“熬藥,是免費給客人吃的,難民已經攜帶天花進了城,早些預防是好的。”

“有病治病,沒病預防。”九爺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將楚蘅看著,“這主意不錯。”

九爺看楚蘅的眼神,帶著幾分寵溺,更多的是欣賞。

這丫頭不過十六歲的光景,考慮事情便能這般面面俱到,待年歲長一些,必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田朵聽明白了,“好,我這就去熬藥。”

反正這芨芨草是在山上採摘的,就算免費贈送客人,仙悅食府也頂多損失一些人力。

等所有人各自忙去了,九爺將墨春叫到身邊,“墨春,昨晚上,你去縣衙府見陳金寶,陳金寶怎麼說?”

墨春翻了一個白眼,滿臉是對陳金寶的唾棄的表情,“那死肥豬聽聞難民攜帶天花進城,當時嚇得面色慘白,準備動用縣兵將那些難民驅逐出城,好在,被屬下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最終同意繼續在城外搭建難民營。”

楚蘅道:“光是搭建難民營還不成,那些難民當中有的是感染了天花的,必須提醒陳金寶,設法將感染天花的難民分開,以防天花蔓延開,然後,還得派出大夫去難民營給那些患了天花的難民治療,如此一來,才能控制住天花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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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爺認同的點頭,眉梢一挑,將墨春看著:“墨春,你再去縣衙一趟,現在就去。”

“爺,為何又是小的去?”

墨春一臉苦哈哈的表情,“小的與陳金寶那死胖子說話,特費勁,小福哥口才好,要不,您讓小福哥去。”

九爺眼睛一瞪,眉毛豎起。

墨春心裡一陣寒慄:“小......小的這就去。”

當天,不止萬珍樓,迎客樓,仙來居沒有生意,連仙悅食府的生意也是淡淡的。

陳金寶將整個崇華縣的縣兵分成兩隊,一隊人馬在城外搭建難民營,一隊人馬在城內捉拿難民,大清早,縣城,各個鎮城紛紛是雞飛狗跳。

這都快要到響午了,仙悅食府才接待了第十桌客人。

往常,這個時間上,起碼都是七八十桌客人了,大堂內,也是座無虛席。

楚蘅在櫃檯那裡,看著空蕩蕩的大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看來是衙役到處捉拿難民,鬧得人心惶惶的,嚇到了鎮城裡的百姓,大家都閉門不出,導致各家酒樓,茶樓,各家商鋪都沒有生意做,想要恢復大王鎮的繁華,必須安頓好難民,將天花控制住才行。

九爺走來,聽到楚蘅微微嘆氣,抬起左手,很自然的往楚蘅肩上一搭,道:“蘅兒,你別嘆氣了,別說咱們仙悅食府沒有生意,就連一向燈紅酒香的杏花街,今日都是冷冷清清的,姑娘們接不到客,可把那些老鴇子愁死了。”

楚蘅收回目光,偏頭看向九爺:“爺,你怎麼知道,今日杏花街冷冷清清,你去過了?”

她瞪著雙眼,眼神告訴九爺:爺,去過了,你就完蛋了。

九爺被她瞪得汗毛豎起,急忙擺手解釋,“別......別誤會,爺才不會去那種骯髒的地方,是......是小福子告訴爺的。”

這個極為兇險的時刻,九爺很不厚道的拿小福子作了替死鬼。

可憐的小福子,就這樣成為了九爺的擋箭牌。

鄭圓圓正在櫃檯前做賬,聽了九爺的話,狠狠一巴掌拍在櫃檯的臺面上,砰!

小福子給金三狗送了藥,此刻正從離苑趕回仙悅食府,路上,身子忽然抖抽了一下,覺得後背寒慄寒慄的。

誰在罵他?

可憐的他,剛一腳踏進仙悅食府的門檻,就被鄭圓圓一把拎住了耳朵。

九爺挑眉,一臉同情的將他看著。

鄭圓圓陰著一張臉,吼道;“小福子,你竟然敢背著我去杏花街那種地方。”

收到九爺同情的眼神,小福子就知道,自己被九爺這奸詐狡猾的主子坑了。

“圓......圓圓,你輕點。”

鄭圓圓稍微鬆手,他趕緊解救自己的耳朵,然後靠近鄭圓圓,低聲道:“圓圓,我又不能那個,怎麼可能去杏花街那種地方,你別聽九爺胡說八道。”

跟在九爺身邊久了,小福子也是個奸詐狡猾的,見楚蘅用托盤端了幾婉用芨芨草熬的藥正從後廚走來,他將聲音控制得不高不低的,恰好能讓楚蘅聽到。

楚蘅聽了後,狠狠瞪了九爺一眼,端著藥走向客人。

九爺被瞪得汗毛豎起,偏頭斜睨著小福子,眸子裡寒光閃爍了一下,差點將小福子凍死。

“回去離苑,有你好受的。”

小福子低下頭,不敢再忤逆九爺,心中卻腹誹。

只允許主子坑他這個奴才,他這個奴才不能坑主子,這什麼道理!

當楚蘅將一碗棕色的藥汁遞到一位客人面前時,濃濃的草藥氣味,燻得那位客人當下皺起了眉頭。

“楚姑娘,這是什麼?”

楚蘅道:“客官,這是草藥,免費贈送的。”

聽聞免費贈送四個字,那位客人將緊皺的眉頭鬆開,打趣道:“楚姑娘,難道仙悅食府要改行做藥堂生意了?”

楚蘅道:“當然不是。”

藥汁的氣味實在太過濃烈,那位客人朝楚蘅笑了笑,婉拒道:“多謝楚姑娘的好意,我這沒病沒災的,不需要喝藥。”

先前,那些客人都拒絕喝這芨芨草熬的藥汁,楚蘅都耐心的勸說了一番,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客官,最近城中流入了許多來自北牧邊關的難民,據聞有些難民是生了病的,接觸過難民的就容易染病,為了大家的健康,仙悅食府才免費贈送湯藥,有病治病,沒病預防。”

楚蘅這麼解釋,那位客人擰緊了眉頭,勉強接了藥碗,“楚姑娘,這藥可是為民醫館的老神醫配的?”

“是我師傅配的。”

隨著為民醫館生意大火,如今,老爺子在大王鎮的名氣不輸於百里棠。

“是老神醫配的藥,那我喝便是。”

咕咚咕咚,那位客官抱著碗,仰頭將藥汁傾倒進嘴裡,一碗藥很快見了底。

楚蘅抿著的唇上,帶著笑容。

借老爺子的名聲辦事,還真是容易。

三日後,流入崇華縣縣城,各個鎮城的難民,盡數被陳金寶派出的縣兵安置在了城外的難民營。

那些難民被安置在了難民營後,整個崇華縣的氛圍都好多了。

到第四日的時候,仙悅食府的生意有所好轉,連萬珍樓,迎客樓,仙來居的生意都見了好轉,楚蘅以為,天花這事算是控制住了,卻沒想到,第四日響午的時候,陳金寶苦著一張臉到了仙悅食府找九爺。

此時,九爺睏倦,正躺在搖搖椅上補覺,陳金寶急匆匆趕來,攪擾了九爺的美夢,令九爺很是不悅。

九爺躺在搖搖椅上,沒有要起身的打算,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從縫隙裡將陳金寶看著:“大中午的,找爺有何事?”

陳金寶覺察到九爺不悅,抹了一把汗,硬著頭皮道:“爺,天花沒有控制住,城外的難民死了幾個,此事將那些尚未感染天花的難民嚇到了,如今,那些未感染上天花的難民都在城外鬧,要求我將城門開啟,放他們進城。”

聞之,九爺臉色一變,從搖搖椅上起身,“跟爺到二樓說話。”

楚蘅交待了鄭圓圓幾句,疾步跟到二樓。

她到樓上的時候,正聽到九爺問陳金寶:“芨芨草都用上了嗎?”

陳金寶一臉苦惱的回答:“用是用上了,但是治好了一些,另一些又感染上了。”

面具下,九爺神色凝重:“怎麼會這樣?”

金三狗喝了幾日芨芨草熬的藥後,身上的紅疹已經逐漸消失了,而且沒有傳染給金大狗,金二狗。

九爺想了想,才想起,離苑的地下室,每日都要煮白醋燻一次。

“這幾日,難民營裡可有人負責打掃?”

陳金寶嘆道:“九爺啊,我連郎中都請不到,哪裡還能請到人去打掃難民營,正是沒人處理那些難民的嘔吐物,才導致更多的難民感染上天花。”

楚蘅挑眉問楚蘅:“現在,難民營那邊有幾個郎中?”

陳金寶一臉慚愧:“不瞞楚姑娘,只有百里大夫一人。”

“百里棠去難民營了?”

楚蘅一臉詫異的表情,旋即眸子裡浮出欣賞之色,是對百里棠的欣賞。

百里棠身為大魏的皇子,身份高貴,沒想到,竟然屈尊降貴去難民營幫那些難民治療。

九爺瞥向楚蘅,被楚蘅眸子裡對百里棠的欣賞扎了心。

“白雪球能去難民營,爺也能去。”

楚蘅斜了他一眼:“爺,你不會醫術,去難民營做什麼?”

被楚蘅赤裸裸的嫌棄,九爺更是生氣,惱道:“爺去給那些難民送銀子,爺去打掃難民營,行不行。”

“你不懂醫,容易被傳染。”

楚蘅哪裡是嫌棄九爺,分明是擔心九爺。

聽到這句話,九爺心裡的陰霾總算散開,滿意的勾了勾唇角,“爺不是有天山雪蓮嗎,吃一粒就行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

楚蘅擰著眉頭道:“不將天花控制下來,一旦災民暴動,極有可能與官兵動手,到時候,崇華縣就亂作一團了。”

陳金寶巴不得楚蘅去。

誰都知道,楚蘅是為民醫館老神醫的得意弟子,楚蘅前往難民營,那為民醫館的老神醫勢必不會坐視不理。

“楚姑娘說得對。”陳金寶連連點頭,“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出發吧。”

九爺冷瞪了陳金寶一眼,伸手拉住楚蘅,對著楚蘅搖頭:“危險。”

楚蘅道:“我跟師傅學了醫術,會照顧好自己,再說了,你之前不是給我服用了天山雪蓮嗎。”

九爺這才作罷。

兩人跟著陳金寶到崇華縣,馬車快要抵達難民營的時候,陳金寶怕死的吩咐車伕將馬車停了下來。

九爺靠著車廂假寐,感覺馬車忽然停下來,便將眼簾睜開,問陳金寶:“還沒到難民營,為何停下來了?”

陳金寶嘿嘿一笑:“九爺,您看,我不懂醫術,去了難民營,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

九爺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死肥豬,不就是怕死嗎。

“馬車,我跟蘅兒用了,你既然怕死,麻利的滾下去。”

“唉唉唉。”陳金寶松了口氣,有種老命得保的感覺,趕緊下了馬車。

看著楚蘅,九爺乘坐馬車,直奔向難民營的方向,他這才拐了個彎兒,走了半個時辰荊棘叢生的小路進崇華縣縣城。

此時,日頭正烈,難民營裡,哀聲一片。

百里棠一襲白衣,戴著白手套,面上蒙著一條白色的面巾,站在難民營裡,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九爺攜了楚蘅到難民營前的空地上,遠遠的看見百里棠正在給一名病患喂藥。

“都到難民營了,還穿得跟白雪球似的。”九爺嗤之以鼻。

“打扮得像個妖豔賤貨,是想在這難民營裡勾搭幾個女子回去暖床嗎。”

楚蘅白了九爺一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想法齷蹉嗎?”

“爺想法齷齪?”九爺指著自己,對楚蘅的形容極為不滿:“爺是這大風王朝最為純潔之人。”

楚蘅頗為無奈的掐了九爺一把:“爺,咱們來難民營是幫忙的,不是為了比美的。”

其實九爺就是看不慣,百里棠一襲白衣太過出塵絕世,百里棠再是英俊瀟灑,九爺原本不在意,但是最近,百里棠總是一襲白衣在楚蘅眼前晃悠,九爺就極為不高興了。

打扮得像個妖豔賤貨,不就是想勾引楚蘅嗎。

百里棠給病患灌了藥後,挑眉一看,見楚蘅跟九爺站在難民營外的空地上,便將藥碗擱下,起身迎了出去。

“蘅兒,你怎麼來了?”

難怪九爺會生氣,他走上前來,兩道目光就鎖在了楚蘅的身上。

楚蘅掃了一眼,前面棚子裡,躺成一排排染了天花的難民,“我是來幫忙的,聽陳大人說,這裡的形勢嚴峻。”

“的確很嚴峻。”

百里棠微微一嘆,將這幾日難民營裡的情況向楚蘅說了一遍。

“我一個人,醫術再好,也照顧不了這麼多病人。”

九爺冷哼一聲,道:“沒本事就是沒本事,哪裡來的這麼多藉口。”

“鳳九爺,你有本事,那你來救治這些病人。”百里棠反唇相譏。

九爺撓了撓袖子,目光迎上百里棠,毫不示弱:“爺來就爺來。”

“你們倆個慢慢吵,我先去看看病人了。”

這兩個男人,天生八字相剋,勸和,是不可能了,楚蘅懶得理會,從兩人身邊繞了過去,朝著那些難民躺的棚子走去。

走進棚子,一股惡臭味迎面撲向楚蘅。

楚蘅皺起眉頭來,站在棚子裡,目光在棚子四周掃了掃,見地面有不少病患的嘔吐物,那些病患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髒兮兮的。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楚蘅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九爺跟百里棠。

“百里大夫,這幾日,地上的嘔吐物沒人清理嗎?”

百里棠皺眉道:“聽聞這些難民感染上的是天花後,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生怕自己感染上,沒人願意到難民營來料理這些事,我一個人,要熬藥,看病,根本忙不過來。”

“地面必須清理乾淨,還有病患身上的衣物,必須每日脫下來,用開水燙。”

說話間,楚蘅從懷裡掏了兩張帕子出來,用帕子將臉矇住之後,伸手將另一張帕子遞給了九爺。

“這帕子,我用藥水浸泡過了,能夠擋一擋這天花病毒。”

九爺接過帕子,學楚蘅,將臉矇住。

接著,楚蘅遞了一把掃帚跟一把鏟子給他,“爺,你不是來幫忙的嗎,麻煩你將地上清理乾淨。”

九爺眼珠子一轉,瞥向那些嘔吐物,胃裡頓時翻湧不停,面具下,更是一臉的菜色,但當著百里棠的面,九爺又不肯認慫,只好硬著頭皮,接過楚蘅遞來的掃帚跟鏟子。

楚蘅自己也拿了一把掃帚,一把鏟子,與九爺一起清理地面。

見她一個女子,眉頭都不皺一下,做這些事,百里棠心生佩服的同時,有些心生憐惜。

“蘅兒,你還是去熬藥吧,這些事,我來做。”

百里棠伸手,欲去奪取楚蘅手中的掃帚。

“你去熬藥吧。”楚蘅避開他的手,繼續用鏟子鏟地上的汙垢,“我沒事的。”

前世在浣衣局,浣衣局的管事被楚惠收買,比這更髒更累的活兒,都讓她做過。

“無事獻殷勤。”

九爺大步走來,趁楚蘅不備,一把奪了楚蘅手中的掃帚,再奪了楚蘅手中的鏟子,然後冷挑向百里棠:“蘅兒是爺媳婦兒,爺自己會照顧,不用你多管閒事。”

百里棠的心,猛地一陣刺痛,看了楚蘅一眼,有些落寞的轉身:“我去熬藥。”

九爺一副幹架幹贏了的架勢,對著百里棠將眉梢揚了揚。

小白臉,想跟爺鬥,還嫩了一些。

“爺,那你就辛苦一些。”楚蘅沒打算要回掃帚跟鏟子,朝九爺眯眸笑著,提醒著:“一定要將地上這些嘔吐物鏟乾淨,然後將嘔吐物弄到外面,挖深坑掩埋。”

九爺嘴角抽了抽。

這沒心沒肺的丫頭,他跟百里棠較勁兒,還不是因為太在乎她了。

將清理地面汙垢的活兒交給九爺後,楚蘅挨個為那些病患把了脈,將病情特別嚴重的病患集中在一起照顧,病情稍微輕微的集中在另外一間棚子裡。

完事後,她去找百里棠:“百里大夫,這幾日,陳金寶可有派人送白醋到難民營。”

百里棠道:“陳大人只派人送了些芨芨草跟米糧前來。”

聞之,楚蘅皺起了眉頭,“我去找九爺。”

果然在九爺的意料之中,陳金寶那死胖子又貪汙了。

日落西山,九爺累成狗,終於挖了一個深坑,將清理出來的汙垢物埋進深坑裡。

楚蘅朝爺他走去,恰見爺一臉菜色,站在夕陽底下喘氣。

“爺,事情做完了。”

“做完了。”此刻,九爺胃裡翻湧得厲害,語氣有些不悅的回答,“蘅兒,腰疼,胳膊疼,腿疼。”

這幾年,九爺他被小福子伺候得太好了,做了一天苦力後,腰疼,胳膊疼,腿疼很正常。

楚蘅抿唇偷笑:“回去以後,喝點娘泡的藥酒,專門治療腰疼,胳膊疼,腿疼的。”

九爺嘴巴一撅,好生委屈:“小沒良心的,你就不能給爺捶兩下嗎。”

楚蘅當真只給他捶了兩下,拉著他的胳膊說事情:“爺,陳金寶貪汙了,你捐了五千兩銀子,這幾日,他卻只派人送了芨芨草跟糧食到難民營,連衣物被褥都沒有送。”

現在雖然是夏天,但是夜裡涼快,夜裡不蓋被子睡覺,一些身體素質不好,抵抗力差的,極為容易感染上風寒,一旦感染了風寒,更加容易感染上天花,這也是導致天花一直控制不住的原因之一。

九爺眸色一沉,怒聲道:“看來,陳金寶這死肥豬真是膽兒肥了,竟然敢貪汙爺捐給難民的錢。”

話畢,爺他拽著楚蘅,就朝著難民營外走:“時辰不早,咱們先離開難民營。”

楚蘅未來得及與百里棠打聲招呼,就被九爺塞進了馬車裡,九爺一聲吩咐,車伕駕著馬車飛奔離開。

其實,爺就是不喜歡楚蘅與百里棠過多接觸,故意這麼幹的。

出了難民營,車伕將馬車調頭,向著大王鎮的方向:“九爺,楚姑娘,小的送二位回大王鎮。”

九爺那陰惻惻的聲音自車廂裡傳了出來:“不回大王鎮,去縣衙。”

還沒找陳金寶那死胖子算賬呢,怎能回大王鎮。

車伕一愣,不敢多嘴,只好再次將馬車調頭,朝著縣城方向而去。

大約兩刻鐘後,馬車停在了縣衙府門前。

值守的衙役見九爺往馬車前一站,眼神不太好看,心頭一抖,拔腿疾步往內衙去,準備去知會陳金寶。

煞星又來了!

可惜,還沒等他知會陳金寶,九爺已經氣勢洶洶的出現在了陳金寶的面前。

陳金寶正陪著自己的一群大老婆,小老婆吃飯,一桌子好吃的,琳琅滿目。

“發生何事了?跑這麼急。”

陳金寶眼神斜斜的瞄了那衙役一眼,不悅的問。

那衙役正想開口,被箭步走來的九爺搶了先。

“陳大人,左擁右抱的,你的日子過得挺陽光燦爛的喔。”

一聽,不是衙役的聲音,陳金寶心頭一抖,扭著腦袋看去,一眼就看見九爺臉上的削鐵面具,頓時整個人猶如跌進了冰窖一般,渾身冰冷,汗毛豎起,“九......九爺,您怎麼來了?”

這煞星不是去難民營了嗎?

想到難民營,陳金寶心裡咯噔一聲,暗叫不好。

難道,這煞星知道他貪汙救災款,中飽私囊了?

楚蘅站在九爺的身邊,掃了一眼,陳金寶面前琳琅滿目的菜餚,心裡感嘆:這可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啊。

九爺涼涼的回答:“你說,爺為何來?”

陳金寶揮了揮手,將自己的一群大老婆,小老婆遣散,起身,笑得一副狗腿模樣走到九爺面前:“九爺,楚姑娘,兩位可吃飯了。”

九爺忙碌了一天,此刻正有些飢腸轆轆的,冷了陳金寶一眼,拉著楚蘅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楚蘅自然跟著坐下。

瞧這形式,陳金寶吞了吞口水,吩咐一旁的丫鬟:“一個個的,呆頭鵝啊,九爺跟楚姑娘都坐下了,趕緊添兩副碗筷來。”

很快,丫鬟添了兩副碗筷。

九爺拿起筷子,像是在自家一樣,夾了一塊紅燒肉吃起來。

陳金寶屁都不敢放一個,站在桌子旁邊,吞嚥著口水,看著九爺大口大口的吃。

九爺吃飽,擱下筷子,擦了擦嘴,才瞟向陳金寶。

陳金寶心頭一抖,“九爺,您有何吩咐?”

九爺道:“陳金寶,那天,爺捐五千兩銀子的時候,讓衙役轉告你,要是貪汙一個銅子兒,爺定叫你好看,你倒是膽兒肥了,敢將爺的話當耳旁風,這幾日,就只送了些糧食跟芨芨草到難民營,連衣服被褥都省了,爺讓你光著身子,在荒郊野外去睡上幾晚,你會怎樣?”

一時間,陳金寶無話可說,低著頭,任由九爺罵。

都是他膽兒肥了,以為有了芨芨草,那些難民便沒事了,才敢貪汙那些救災款,沒想到,芨芨草竟然解決不了問題。

九爺罵了半天,罵得口幹,陳金寶吩咐丫鬟給九爺上了茶。

九爺喝了一杯茶水,接著罵,“爺的錢,你也敢貪,你真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了。”

“九爺罵的是,九爺罵的是。”

九爺足足罵了半個時辰,陳金寶直挺挺的站了半個時辰,死胖子腿都站麻了,趕緊向九爺認錯。

“九爺,募捐救災的銀子,還在縣衙府庫裡呢。”

聞之,九爺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看在陳金寶這麼蠢的份上,九爺打算不再計較此事,若是坐實了陳金寶的貪汙之罪,將他弄出了崇華縣,郭後那老妖婆勢必會再派人前來監視,再派來的人,萬一比陳金寶聰明,那就麻煩了。

“筆墨伺候。”

“唉唉唉。”此刻,九爺說什麼,那便是什麼。

陳金寶連應了三聲,趕緊吩咐丫鬟送來筆墨紙硯,並親自研墨,將筆遞到九爺手邊。

九爺接過筆,冷了他一眼,刷刷刷在宣紙上寫了些小篆字。

“蘅兒,你檢查一下,看是否有疏漏的。”旋即,九爺將那寫滿了小篆字的紙挪到楚蘅面前。

楚蘅定睛看去,才知道,九爺是在羅列救災物品的清單,米糧,衣服,棉被,風寒藥,跌打損傷藥,紗布等等都有。

沒想到,這痞子的心竟然如此細。

“沒有遺漏,就只要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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