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的話音落地後,便是一陣嘲弄肆意的笑聲。

言諾表情從來就少,他不笑,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這時,又有另一個孩子,用猥瑣的口氣說,“不過,我聽說那賤民長得還挺好看的。”

“不可觸碰者,長得再好看也是骯髒的…”

話題逐漸往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了,言諾卻沒心思再聽下去。

這些事,他就當做一個無關緊要的八卦,聽聽,也就完了。

這個世界那麼多窮人,他能拯救誰?

言諾沒想過,那個女孩會找到他身上來。

當他放學後,接到司機的電話,說是路上堵車,要遲到幾分鐘,請他耐心等幾分鐘。他便走出校門口,站在一顆樹下,望著對面的路邊的一頭牛發呆。

他有些不理解,為什麼一頭牛,會被大家尊稱為聖物。

牛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走,擾亂交通不說,滿地牛屎就很髒,不是麼?

他出神的思考著,這時,忽然有人,在他的身後講話。

“這位小先生,你好。”是一道脆嘀嘀的女孩聲音。

言諾起初沒有反應過來,那人是在跟他說話。

沒聽到對話聲,言諾小先生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身前身後沒有其他男生,這才確認她是在跟自己說話後。

言諾轉身,要低著頭,才能看見面前這個小女孩。

瘦巴巴。

是言諾對季飲冰的第一印象。

女孩說,她有八歲了。

可在言諾看來,她卻像是六歲的女孩,一副營養不良,發育遲緩的樣子。

女孩穿著灰色破舊的莎麗服,一頭長髮紮成小辮子。與言諾在貧民窟見過的那些人不同,這個女孩,並不是很黑,她的膚色竟然有些白。若是養得好,應該會更白一些。

女孩臉頰瘦巴巴的,就顯得那雙褐色的瞳孔特別得大。

明明是很常見的眼睛顏色,言諾卻覺得這雙眼睛挺漂亮。

言諾思緒拉回,聽見女孩的嘴在一張一合,他努力鎮定下來,終於聽清她在講什麼了,她說,“我不想嫁給阿汗,我今天才八歲,十四歲就嫁給他的話,我這輩子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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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笨的,你只需要支付我的學費,等我大學畢業,找到好的工作,我會還給你的。相信我,您的投資,會得到收穫的…”女孩雙手緊緊地抓著衣服的衣角,明明是一副怯極了的樣子,但說話時,卻口齒伶俐,吐詞清楚。

她應該是反覆背過這段話。

言諾又走神了。

他今天似乎特別容易走神。

女孩怯怯地問他,“這位尊貴的小先生,您能幫我嗎?”說完,女孩仰著頭,靜靜地注視著他。

她明明也害怕被他拒絕,卻沒再苦苦哀求。

是個很懂事的孩子。

就在季飲冰以為言諾會像之前那些人一樣拒絕她時,他突然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如果你安靜些,乖些…”眼瞧著少女眼裡剎那間升騰起來的希冀之光,言諾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嘴唇翕動著,沒有在第一時間答應。

他心想,反正自己不差錢,就當是養著一個小玩意兒吧。

這樣想著,言諾就說,“以後,我養著你,但你,必須只屬於我。”

季飲冰臉色有些白。

言諾這才意識到,這話歧義很大。

他又道,“你是我的奴隸。”

聞言,季飲冰放心了。

主人是不會對奴隸動手動腳的,季飲冰徹底安心了。

“好。”

司機來了。言諾上車前,給了季飲冰一個地址。

季飲冰惴惴不安回到家。

家裡,兩個哥哥剛放學,正在和一群同樣大小的孩子玩耍。季飲冰的父親見到她,就罵了句,“薩達雅,你去哪裡了!剛才阿汗來找過你,結果你不在,你可不能惹他生氣,小心他生氣了不要你。”

季飲冰默不吭聲地走進裡面的房間裡。

他們這房子低矮而破舊,擋不住陽光,也擋不住太陽。

她的母親,那個可憐的Z國女人,就躺在一個灰色的床板上。哪怕她的身體已經快要垮了,他們的父親,仍然每晚都要在她身上索要。季飲冰小時候總能聽到母親哭泣的聲音,漸漸地,母親學會了咬著牙不哭,怕嚇到他們。

季飲冰坐在母親的床邊,她看著母親蠟黃而消瘦的臉。

記憶中,母親一直都是這副模樣,一副營養不良,被奴役過度的樣子。

季飲冰曾經聽人說過,她母親是被人騙到這個國家來,然後被人販子賣了的。她的母親,剛來的時候,長得可漂亮了,當時許多男人都爭著搶著來買她。

本來,人販子開口喊的是五萬盧比,但是季飲冰的母親初來乍到的時候,神志不清,空有一副漂亮的面孔。他們為了降價,故意拿這個弱點跟人販子降價。

最終,是她父親以四萬元盧比的高價,買來了她的母親。

四萬元盧比,在那個年代,摺合成人民幣,也就六千塊。

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就值六千。

買賣人口,本是非法行為,但在這裡,卻成了大張旗鼓的新鮮事。

季飲冰的母親起初幾年,一直被她父親鎖在屋子裡。他每日每夜的折磨她,哪怕她母親懷孕了,也還是不肯放過他。他們的哥哥,是在八個月早產的,早產的原因,是因為父親在欺辱母親的時候,動了胎氣。

季飲冰若不同現實反抗,那麼,她母親的現狀,就是她的未來。

前幾年,季飲冰的母親,漸漸地恢復了神智。

當她發現自己竟然被賣到了這個地方,還淪為了男人的禁,臠時,幾乎崩潰。她想過逃跑,但還沒跑出百米遠,就被附近的人給捉了回來。她日日夜夜地哭,季飲冰聽到她的哭聲,也跟著哭。

後來,她認了命。

她恨這裡的所有人,但她卻愛著,也同情著自己唯一的女兒。

她常在清醒的時候跟季飲冰講,女人,必須走出去,去更好更高的地方。女人,不能臣服於男人的胯下,不能屈服於現實。

床上的人,幽幽地醒了過來。

季飲冰用中文,喊了一聲媽媽。

她會一些中文,是母親教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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