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美美的睡了一覺。中間秦媽叫我起來吃過兩回藥,吃了我爬回去再睡。前一陣子,我得早起做早飯,好久沒有這麼睡過了。這一睡,直睡到日落西山。

我睜開眼睛,夕陽還留著一點餘輝,透過窗戶灑在我的房間裡。房間裡這些黑色的椅、櫃都泛著一點點紅光.不那麼死氣沉沉了。房間裡沒有人,我舒了口氣。

我從被窩裡鑽出來,一個大好的晴天被我睡過去了,可是睡得好舒服啊,我伸伸懶腰。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椅子上。那裡放了一大堆東西。似是一堆衣物,藍色的。

我在夏家時不喜歡穿藍,因為那是姐姐望舒喜歡的顏色。望舒穿藍很好看,顯得穩重大方。她日常居家也都是一身藍裙。

可這件衣裙一看就是極貴重的,遠遠的看過去珠光寶氣,加上縫製得厚重繁複,看上去實在是十二分的奪人眼球。就是望舒也未必有這麼華麗的衣裙。這大約就算是所謂的宮裝吧。

我又歪頭不確定的看了一會那衣裙。這才慢慢的從被窩裡爬起來。

我走到椅子前站了一會兒。這衣服太繁雜了!上面用銀線走出盤卷流動的雲紋,順便串連起鑲嵌著的珍珠和銀片。

我猜測這衣裙一定不輕。穿在身上也定然走不快。忍不住試著把它拎了起來。果然,沉甸甸的!但衣料的質地卻很柔滑,在我的指尖流過,似乎抓它不住。

“啊呀,王妃起來啦。”秦媽笑著閃身進來。把食盒放在我的桌子上。一眼看到我拿在手裡的衣物,“哦,這件衣服我忘了收起來了。”秦媽有些慌張的從我手中奪走了那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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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衣服我穿的話有些小了。”我說,“一看到袖子就知道這衣裙原來的主人比我矮一些。”

“王妃吃飯吧,睡了一天一定餓了。”秦媽一邊說,一邊把那衣服丟回椅子上,又匆忙的開啟食盒為我佈菜,“陳媽做的飯,怕是不入王妃的口,但好歹吃點吧。”

“這裙子原本的主人是什麼人?為何把她的東西放在我的屋子裡?”我試探著問。正好讓抱起裙子的秦媽無法立即逃走。

秦媽站住了,想了一下,“王妃別多心,這裙子原本是為梅妃做的。不過她從未穿過,還是新的。若是舊的我也不敢拿來給王妃穿。”

我笑著坐下開吃,我確實餓了。“小了,我怕是穿不上。”

“是我疏忽了。王妃長得高些,”秦媽想了一下,又說,“不知為什麼,王妃來的第一天,雖是穿了一身紅,可站在風中的樣子卻讓老身覺得像棵小樹似的。”

我愣了愣,二哥也這麼說過。

秦媽又解釋:“梅妃雖也長得不差,卻沒有王妃這樣的品格。她的衣物原本也配不上王妃。只是,原本王爺說是讓王妃今天進宮的。一時事急,王妃又沒有現成的宮裝,只能拿以前梅妃的衣服來應付一下。”

我想起昨天我去他那裡時,他和秦媽間的話題。

“早晨帶過來時,見王妃病了,一時心急把這衣物落在了這裡。

不過王妃這一病,王爺說索性再歇息幾天,倒也用不著急了。今天王爺已經一個人去了宮中。王妃進宮的事且能緩上一緩呢。我已經讓人另給王妃去做一身新的,這件我仍舊拿回去就是。”

我說:“簡單點,別做得這麼重!馱著這麼一身銀子,累也累死了。”

秦媽愣了一下,噗的一聲笑了,“還有鑲金的宮裝呢,那不是馱得更重?”

“所以啦,別弄那些東西在衣服上,給自己找不自在。”

“那王妃喜歡桃紅還是粉紅?”

我撓頭。

“都做吧,慢慢來,一件件給王妃做起來,什麼綠的黃的……只要想得出的花樣……”

“別!這種衣服有一件就夠了,一層層的,單是穿上它的過程都累死人,我才不要!”

“哪有女人嫌衣服多的,以前梅妃就……”秦媽突然打住了,“看我扯哪裡去了。”她抱起那藍色的裙子,“王妃慢用,今晚我就叫他們來給王妃量身。”

其實我早已打算好,這王府是真的呆不得了。昨天的事,很讓我受傷。就算我嫁給了他,也不意味著他可以在我身上為所欲為。我不知道他與竇、夏兩家有怎樣的過往。也不知道他在娶我之前,壓抑了多深的恨意。可是作為一個獨立的人,他都不該把那些遷怒於我。更何況他用的是這種方式。

我怕了他的瘋狂與粗暴,我要逃走。

我吃著無滋無味的飯菜,突然想,這寧王府中其實有一種奇怪的氛圍。每個人都如苦行僧般,過著一種對自己十分嚴苛的生活。吃穿用度無一不是十分精簡,就算寧王本人,也不過一天到晚一身黑衣,最多不過繡些銀線。今天梅妃的裙子一出現,和這寧王府日常生活之簡樸一對比,就顯得格外扎眼。

寧王府上下,對這種簡樸倒全都安之若素,但放在整個長安的整體氛圍中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長安城貴族,就算比較低調的夏家,也都是僕傭眾多,做主人也都是整日的綾羅綢緞,環佩叮噹。寧王府如此簡樸,顯然不是因為缺錢,定是另有原因。只不知是刻意為之,還是某種習慣使然。無論是哪一種原因都讓人不安。

梅家想來和長安城中的一般貴族人家一樣,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那梅家小姐不會似我這般隨遇而安,到了王府豈不是格格不入?她的死會不會與這一點有關?如果,某一天,我也顯示出了某種格格不入,他們會不會把我也……

我正在胡思亂想,院子裡卻突然喧鬧起來。

近日來,我養的雞媽媽和它的孩子們一直是寧王府中最自由的傢伙。它們一家子目中無人在的空落落的王府大院四處找食,這啄啄,那刨刨,看了有人走過,也從來不知避讓。好在王府裡幾位管家喜歡它們,弄得王府的僕役倒是見了它們紛紛讓路。可這樣一來,越發助長這些小東西們的囂張氣焰,竟喜歡時不時的叨人的腳面。

此時,我聽到的就是它們一家子嘰嘰喳喳被打擾的聲音。

我從視窗探出頭去。

黑蝙蝠在院門口窘迫地移動著,那些黃絨絨的小東西在他的腳邊盤繞,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陳媽張開手臂去趕它們,轟走了這只,又跑過來那只。

我暗笑,又縮回來吃飯。

“王妃,王妃,王爺來啦。”陳媽扯著嗓子叫我。

什麼王妃!叫得好聽!他所謂的娶我,根本就是個笑話。他自己也承認了,他娶我有著不可告人的打算,還想把我當成什麼人的替代品。

我坐著吃我的,沒動。

他還是一步步挪到了我窗前,隔著窗看我吃東西。我牙根癢了。

“你吃東西怎麼這麼慢?”看了一會兒,一直不開口的他突然問。

咦,一個王爺不會不懂得細嚼慢咽吧?貴族們不是都很講究養身嗎

我不敢和他明著頂撞,可我可以不理他。只要底著頭不看他那討厭的面具,我就不怕他!

他終於等不及我吃完。

“昨天你說的事我想明白了,甚好。我今天已經進過宮了,和皇上商量,打算用三公的名號來換得糧食。凡捐糧五十萬石以上的,賜一等公爵位。四十石賜二等公,依此類推。只賜爵,不任官。有虛名而無實權。”

他不是來徵求我的意見的,他的口氣只是表明他來告知我一聲而已。再說他都已經商量好了,還來和我說什麼!

所以我仍是只埋頭吃東西。可有他在,我根本吃不好飯,只得草草收場。陳媽眼明手快,一見我放下筷子,就立刻趕過來收拾。

我無趣,翻個白眼看他。

“這不算你想出來的,你不能和我談條件。”他說。

我去關窗。

他只隨便的一伸手,就支住了窗稜。我反身向屋裡走。

“但我還是要謝謝你,所以打算答應你一個要求。只要不是你想離開王府,或者夏候要回來這樣的要求。”

他倒提醒我了。我立刻問:“真的,我提什麼你都答應?”我不太信任他。

他眯了眼。“你先說說看。”

這傢伙還真是小心。生怕吃虧的性子。

我想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和他扯皮沒多大意思,何況現在是我被動,“我要二哥入秋前能回長安。”

一瞬間,我能感覺到他的氣場驟然變了,變得冰冷而凌厲,“你是想讓白狐狸回來?”

“是。”我不自覺的縮了一下,又覺得自己真沒用。我不能讓他看輕了,以為我真的怕他。“他想參加今年的秋闈。這樣才能趕上明年的殿試。”

“那他得今年先中了舉才行。”他嘲諷的語氣太明顯了。

“二哥肯定行。三年才一次的機會。錯過了就耽誤他了。”

我隔著窗小心的觀望,以防他又突然發作。還好,這一次黑蝙蝠似乎還有點理智,他在窗外想了很久,終於說:“這樣吧,我去對皇上說,讓夏二公子在南邊借籍參加秋闈。看他本事,若能中了,明春進京也不遲。”

他還是不想讓二哥回來,不然何必拖延到明年春天!他為什麼這麼不喜歡二哥呢?我有些疑心,但知道從他那裡什麼也問不出來。

“謝謝!”我小心地說。

他又站了一會兒,“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一轉念,我明白他是問我身體好些沒有,我當然好了,可他想幹什麼?

“不管你怎麼想,你既已進了王府,再想離開是不可能了。我現在再也不會是從前做齊王時的模樣,不能任你們作弄。”

我呆了呆,做齊王時?我又不認識他。這人有沒有一點理智,他這是遷怒,遷怒啊!我覺得我真是掉入火坑了。和這麼個不可理喻的傢伙攪在了一起。

“還有,我好像說過了,你不用在王府每天燒飯了。”他等著看我表情。

要我說謝謝?沒門!“我願意給你燒飯,掙自己的每日口糧”我說。

他又默了一會兒,“隨你便!”非常生硬的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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