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如焚,虞錦瑟很快到了公司12樓,腳下的步伐離沐華年的辦公室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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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辦公室的門是虛掩著的,虞錦瑟剛要推門進去,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她正邁出的腳步驟然頓住。

季弘謠。

“沐華年,話說到了這份上,我們也甭再繞圈子了。不錯,我是一個愛慕錢財,不擇手段的人。可你沒有資格說我,你對虞錦瑟做的那些事,又比我好得到哪裡去,從前你娶她,是為了報復,可是後來,你就變成了□□裸的利用……一直到今天!”

季弘謠陡然大笑,“可笑啊,前陣子看你跟她演對手戲拍廣告,請她吃飯看電影,送她昂貴的珠寶首飾,甚至還願意接受她的私生女……看你對她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我還真以為你良心發現,決定要跟她在一起呢……”

季弘謠笑得花枝亂顫,“原來,是我多心了,就算你因為她過去的付出,對她產生了什麼感情,可終究敵不過巨大的經濟利益——別瞞了,我都知道,一家財大氣粗的跨國巨頭找到了你,開天價買進tur-3現有技術,你們整個沐氏的員工,都已決定揹著虞氏將技術賣掉……”

她笑意尖利,半點也不像平日的溫婉動人,而房內同她交談的人毫不受她影響,反應一如既往的平淡,“哦?這麼說,我的計劃你都知道了?”

“當然。”季弘謠得意洋洋地道:“恐怕你千算萬算也想不到,我破譯了劉部長的電腦密碼,那家跨國巨頭的絕密文件被我看了個乾淨。”她嘖嘖幾聲,“他們開的價真是夠誘人的,誘人到你決定,再騙虞錦瑟一把,於是你便在墨爾本興師動眾的打算跟她求婚,軟硬兼施,呵……”她嘆了一口氣,不知是譏諷還是憐憫,“虞錦瑟這個蠢女人,只怕被人當做了棋子,還矇在鼓裡呢……”

“那又怎樣。”回答的嗓音依舊沉穩如初,“你能去找她揭穿一切嗎?她就會回到我身邊,她不會相信你……”

……

門外的虞錦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她慢慢沿著樓梯往下走,覺得每一步踩下去都是虛的,腦中反反覆覆只回想著季弘謠的那兩個字——棋子棋子棋子棋子!

她想笑又想哭,原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從頭到尾都是在做戲,她形容不出此刻的感受,悲哀,憤慨,痛苦,交織成一團,一顆心再次跌入虛情假意的千丈深淵,從此萬劫不復。

她慢慢退出鴻華大廈,慢慢走到馬路上,忘了自己有車,任思維一片空白地上了一輛計程車。

過了好久,她稍微緩過了一點勁,想起tur-3,她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抖抖索索地道:“爸爸,我跟你說一件事……”

……

兩天後,雲南,束河。

陽光晴好,蒼穹遼闊。麗江波光盪漾的湖上,虞錦瑟正泛舟徜徉,旁邊挨著她的是掛著相機的樊歆。

湖面水波粼粼,輕舟緩緩前行,迎面有和風吹過,不時有白色的水鳥從湖面振翅高飛……在這不染喧囂的世外桃源,兩人靜靜享受著難得的靜謐。

好久後,樊歆問:“錦瑟,你決定好了嗎?”

虞錦瑟閉著眼將頭歪靠在閨蜜的背上,嗯了一聲,“我徹徹底底醒悟了,我決定提前去德國。”

樊歆默了一會,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

——只是簡簡單單的“醒悟”兩字,可歷經多少絕望,輾轉多少掙扎,只有在雲南一路相陪的她才知道。

樊歆想起什麼,問:“去德國的事何設計師知道嗎?”

“我跟他提過,他說他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不過樊樊,這次多謝你陪我,不然我一個人簡直不知道該怎麼熬。”虞錦瑟道:“你在這裡陪了我幾天,慕春寅估計要在背地裡罵慘我了。”

“不會啊,我又不是偷偷出來的,我跟他請了假啊!”樊歆笑,“放心,這麼幾天,我的大姨母假期還是夠的,實在不行,把下個大姨媽的假挪了也成。”

虞錦瑟雲裡霧裡,“大姨媽的假,什麼意思?”

樊歆不好意思的壓低聲音,“我的休假制度跟普通的上班族不一樣,因為我的boss是變態的慕春寅,他不讓我休雙休,每個週末我還得幫他做飯洗衣受各種摧殘。如果我想休假,只能是在來例假的時候,所以又叫大姨媽假。”

“什麼?”虞錦瑟哭笑不得,“我還真是小看了慕春寅……”

樊歆仰頭望天,“哎,你知道盛唐的人都怎麼形容我跟慕春寅的關係嗎?”她憂傷地長嘆,“大家說我們就是皇帝跟太監的組合,他是皇帝,我是女太監。我每天負責他的一切大小破事,小到穿衣吃飯出行出恭,大到幫他打理公司雜物還有物色女人!哦,他還有嚴重的選擇糾結症,每晚對著手機裡上千個女人的號碼,不知道要選哪一個□□,我只能一次次的用搖色子的方式幫他隨機挑選……”

“我的天啊……”虞錦瑟終於忍不住爆笑,“我怎麼覺得,你就像那太監託著盤子,每晚晚膳後問,陛下,今晚您要翻哪個娘娘的綠頭牌?”

“還有還有,你不知道他吃個東西有多挑剔!”樊歆難得地找到傾訴物件,嘰裡呱啦沒完,“我不在的那四年裡,他居然換了三百多個廚子!中國法國義大利德國各個中外大廚,每個廚子沒呆幾天就被他轟出去,以至於他的秘書每次得知又要給老闆找廚子就一頭包,他……”她義憤填膺地說著,突然後頭的話嚥進了肚子。

旁邊的虞錦瑟也轉了視線,道:“說曹操曹操到。”

岸上的一排青青垂柳下,正有一人抱胸站在那,笑眯眯地瞅著船上的兩人。

“完了完了。”樊歆趕緊拿相機遮住臉,“他怎麼找到這的?死了死了,我騙他說我去重慶的,結果在雲南被他抓到……”

虞錦瑟:“……”

岸上的人等了好會,見船還沒有靠岸,臉色陡然一沉,遠遠地衝湖心道:“女人,限你三秒內,給本少爺死過來,不然我就把這湖炸平。”

“是福不是禍啊。”深知慕春寅這話絕不是威脅的樊歆,愁眉苦臉地對船伕道:“大哥,快靠岸吧。”

兩人靠了岸,慕春寅站在五米之外,倚著垂柳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

初夏的陽光穿過細碎的柳枝葉片,在地面上投下一片光亮與陰暗交織的斑駁。柳樹下的人今兒穿了件粉紫色襯衣,對襟小翻領,衣料上印著俏皮的波點花紋,遠比上回那件檸檬黃更難駕馭的款式,可穿在他身上卻沒有絲毫的違和感。似是嫌這日頭太盛,他還在頭上搭了一款卷邊的英倫帽子,配著他微長的栗色頭髮,洋氣極了。

樊歆期期艾艾走過去,掛著假笑打了個招呼,“嗨,阿寅,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慕春寅皮笑肉不笑地道:“想逃過我的眼睛是不可能的,就算你躲到太平洋底我也會拿採石油的鑽頭,把你——鑽出來。”

樊歆:“……”

慕春寅將視線投向虞錦瑟,半惱半嫌棄,“我說虞姑奶奶,求你了,別讓你的男人再騷擾我行不行?”

虞錦瑟奇道:“誰騷擾你了?”

“除了沐華年還有誰啊!”慕春寅折了一根柳枝放在手中慢慢掐著玩,“拜託,我跟他沒那麼熟,他不分場合不分時段三更半夜打我電話真的合適嗎?我慕少爺可是地產圈娛樂圈八卦圈的頭條帝,如果被萬惡的狗仔捕風捉影,恐怕明天的頭條就是——”他陡然降下聲音,沉痛地道:“——國民老公,風靡萬千少女的盛唐總裁慕春寅,x年x月x日與鴻華總經理沐華年雙雙出櫃!”

虞錦瑟樊歆:“……”

虞錦瑟又問:“他打你電話幹嘛?”

“我不知道。”慕春寅道:“但我很嚴肅的告訴他,我喜歡的是女人。他回了我一個字——呸。”

虞錦瑟:“……”又正色道:“好啦,別再開玩笑了,沐華年打你電話究竟幹嘛?”

“還能幹嘛?找你啊。”慕春寅道:“他知道你們倆的關係,找不著你,就去找樊歆,可他不曉得樊歆的電話,就拼命打我的手機,我快被他煩死了。”

虞錦瑟沉吟不語。

“喂,你到底回不回去啊?”慕春寅道:“你不回去,我可把我的人帶回去了。”

樊歆急忙道:“別呀,我不能留錦瑟一個在這。”

“那我怎麼辦!”慕春寅瞅了樊歆一眼,焦躁地道:“這幾天你不在,沒人做飯,其他人做的簡直是豬食,害我又瘦了好幾斤!”他扒拉著襯衫的衣領,露出精緻的鎖骨曲線,“你看看你看看,我這鎖骨都瘦到明顯了許多……”

樊歆還真低頭去看,順手摸了摸,像是摸要出窩待宰的豬似的:“好像真的瘦了……”

慕春寅又含著委屈撩起衣袖,“哪,胳膊也變細了。”

樊歆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我看看……”

……

“你們夠了!回去還不行嗎?”虞錦瑟無法再忍受這對奇葩的舉動,做了個停止的動作,“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去,這總可以吧,慕總裁!”

……

當夜,在女士們的堅持下,慕總裁放棄了豪華總統套房,住進了麗江的特色客棧,那是一幢三層樓的別緻小院,十分民族風的房間,推開窗能看見後院種滿了各式各樣的繁花碧草,兩個女人都十分中意。

慕春寅包下了整個客棧,可依舊只准樊歆跟自己睡一間。為此樊歆大聲抗議,而慕春寅只淡淡說了一句,“快點,回房,將一切尖銳的,不平整的東西都弄乾淨。否則下個月的大姨媽假,取消。”

樊歆嗖一聲鑽進了房間,翻櫃子爬床底挨個處理尖銳不平的物什。虞錦瑟好奇地問她,“為什麼他每到一個地方,你都得去找這些東西?”

樊歆道:“因為他討厭一切尖銳的東西啊。”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阿寅的體質跟我們不一樣,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他。噓,這是秘密,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虞錦瑟見涉及到旁人的隱私,也就不再多問。

過了一會,身畔正將牆面的一顆釘子頭錘平的樊歆突然道:“沐華年的電話都打到阿寅這來了,估計找你找的緊呢,你要不要開機看一下,或許有重要的來電跟簡訊呢?”

虞錦瑟靜了片刻,將關閉多時的手機重新開啟。

半分鐘後,樊歆盯著她的手機驚道:“天哪,沐華年給你打了126個電話!”

虞錦瑟淡淡應了一聲,然後,按下關機鍵。

樊歆愣愣地瞧著她,“你不給他回一個嗎?”

“回什麼?”虞錦瑟道:“告訴他我在這,然後讓他把我賣了換tur-3?”

樊歆無言以對,倒是虞錦瑟問:“樊樊,你說,忘掉一個人的最好辦法是什麼?”

樊歆道:“你不都是想清楚了嗎,離開他,徹徹底底離開。”

虞錦瑟道:“是啊,既然要離開,還要回電話做什麼?”

樊歆深以為然,“有道理。”

……

月朗星稀的夜,吃過晚飯後,閨蜜倆倚在欄杆上聊天,晚風攜花香吹進小樓,清涼而愜意。樊歆突然問道:“錦瑟,你是為什麼不能要孩子?”

虞錦瑟默了默,眸中有悲傷,“兩年前,為了慶祝沐華年的公司簽了一筆大單,他們組織了一次旅遊,我跟著一起去了。地點在一個風景優美的山林景區,其中一個專案是滑索道,幾十米的索道,前面的人都順利溜過去了,可輪到我的時候,索道的纜繩在中途居然斷掉,我就那樣從高高的半空中摔進了湍急的河裡,命大沒死,卻受了重傷,醒來的時候醫生說,小腹因劇烈撞擊傷及子宮,以後,懷不上了……”

樊歆不忍見她神色黯然,抱了抱她的肩,“別難過了,現在醫學越來越發達,過個幾年肯定可以治好的!”

虞錦瑟道:“但願吧。”

樊歆見她仍悶悶不樂,便道:“那不然這樣,我吃點虧,以後多生幾個,分一個最漂亮最乖巧最聰明的給你好啦!”

“你生?”虞錦瑟忍俊不禁,“連男朋友在哪都不知道的人還生娃!你跟誰生,慕春寅還是溫淺?”

樊歆面帶驚悚,“慕春寅?殺了我也不找他!至於溫淺嘛……”她無奈搖頭,“這分開四年,我悟出了一個真理——溫淺是水中的月亮,樊歆,是岸上一朵小花,還是野生的狗尾巴草,月亮再美,花兒也只能遠遠瞧著——只能瞧著。”

樊歆一邊說一邊仰頭看天上的月落,清冷的月光落在她的眸中,泛起一抹哀傷的霜色。大概是覺得這話題太過沉重,樊歆將話音一轉,道:“錦瑟,我想起來了,忘掉一個人的辦法,除了離開,還有個更好的。”

虞錦瑟道:“什麼?”

樊歆道:“展開一段新戀情。”說著眨眨眼,神秘兮兮朝樓下一指。

“樓下有什麼?”虞錦瑟莫名其妙的朝下面看去,微弱的燈光外,站著一個修長的身影,正仰頭看著她,溫厚的笑容掩蓋不住穿越千里的風塵僕僕。站在欄杆內的虞錦瑟一愣,“何……何大哥?”

“哈哈!”樊歆將她一推,“人家這麼遠追來,這一腔痴心你還愣著幹嘛?下樓去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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