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畔的風景風馳電掣地後退,車窗外,一輪橘色斜陽掛在城市大廈的邊角,欲墜未墜,赤金色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白色的雲朵都被霞光映染,絢爛瑰麗。
副駕駛上,虞錦瑟抱著包包,咬著手指,表情有些苦惱,想了很久後,她向身邊的人問道:“要不我們一起吃個晚飯?”
見沐華年不答話,她補了一句,“我一個人無聊,找個伴吃頓飯也不錯……”
沐華年用看白痴般的表情斜睇著她,“你沒發現這條路不是去你家的路嗎?”
“咦?”虞錦瑟掃掃沿路的風景,這才發現路況有些陌生,“你去哪?”
“如你所願。”沐華年答得乾脆:“去吃飯。”
虞錦瑟一愣,“原來你一早就想好了要拉我去吃飯?”
沐華年注視著前方的路,口吻平淡,出口的話卻讓虞錦瑟意想不到,他說,“——晚上我也很無聊。”
啥米?工作狂還有無聊的時候?
更驚訝的還在後頭。
一刻鍾後,到達目的地。虞錦瑟走進餐廳,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餐廳大門,不見迎賓的漂亮妹紙,而是兩個人扮的泰迪熊,正憨態可掬地跟進來的顧客打招呼。店門口招牌上是泰迪熊的霓虹燈,餐廳裡頭,沙發上放著泰迪熊,桌子上擺著泰迪熊,過道櫥窗上放著泰迪熊,就連窗簾布上的布,跟來來往往服務員的蕾絲圍裙上,都印著泰迪熊!
整個餐廳,裡裡外外,高高低低,棕色的巧克力色的棗紅色,整個世界全是泰迪熊!
虞錦瑟不由驚歎,“這就是g市新開的泰迪熊餐廳嗎?”她瞠目結舌地看著沐華年,“你你你居然會帶我來這種地方!真是想不到!”
沐華年輕咳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道:“王導硬塞的情侶用餐券,我看是這裡的,就來了。”
“我就說嘛,你這種冰山臉還想得出這麼浪漫的法?”虞錦瑟坐下身,將包包丟到一旁,隨手抱起一個泰迪熊,笑起來,“王導挑的這個位置倒挺好,我一直想來,之前跟婉婉說了的,可她不肯陪我,說這裡太嗲太娘不是女漢子該去的地方。”
“兩位,這是我們的選單,請您看看需要什麼。”帶著可愛泰迪熊帽子的服務員走過來,遞上的選單。不用猜,選單上自然印著一群泰迪熊。
沐華年瞅都不瞅,直接道:“要一份情侶套餐,謝謝。”
“我都還沒看選單呢!”虞錦瑟抗議。
沐華年道:“我們只有情侶餐券。”
“你這麼有錢,點其它的套餐多花一點錢會死啊。”
“是情侶,就得吃情侶套餐。”
“下次不跟你一起吃飯了,霸道又無趣……”虞錦瑟不滿地嘟囔道:“誰跟你是那關係,說的好像真的一樣。”
“這幾天,我會把這種關係,當做真的。”沐華年倏然抬起頭,繃直上身,口吻鮮見的嚴肅:“也希望你認真一點,我的——女朋友。”最後三個字,被他咬的重重的。
他的表情突如其來的鄭重,半點也不像開玩笑。虞錦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便道:“安啦安啦,我虞boss一言九鼎,當然會遵守信用,還有三天時間,我就再勉強演三天的戲。”
話落,服務小妹把精美的吃食一樣樣端了上來,虞錦瑟看著眼花繚亂的一盤盤,突然冒出一個點子,眼珠骨碌碌一轉,衝沐華年道:“這個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虞錦瑟的男票,哪,給你。”
她勾起一抹假惺惺的笑,拿勺子舀起一塊蛋糕,往他唇邊一送,“來,吃蛋糕。”
蛋糕上除了厚厚的奶油,還有草莓醬。她幸災樂禍地瞧著他——沐華年最討厭吃甜的,尤其是果醬。
“哎呀,”見他不為所動,她更加存心刁難:“女盆友喂點心都不吃的嗎!太沒有誠意了,你這人果然假的很嘛,說的到做不到。”
沐華年注視著她,最後張口,將甜膩膩的蛋糕吃了下去。他的臉色起先是平淡的,帶著一絲無奈,因為太甜微擰起眉頭,可沒過三秒鐘,他神情一變,整個眉峰緊皺,越擰越緊,彷彿舌頭上的味蕾在遭受滿清十八道酷刑。但他忍住沒吐,慢慢將口中食物吃完。
對桌的虞錦瑟瞅著他的臉哈哈大笑,“我玩你呢,你傻呀,受不了就吐出來唄。”——她偷偷在蛋糕里加了一勺辣椒油跟芥末。
沐華年喝下一口茶,緩了一會道:“你喂的,我怎能吐。”靜了靜,又道:“心上人喂的食物,即便是毒,也該甘之如飴。”
“納尼!這是情話嗎?”這回換虞錦瑟目瞪口呆,“這種殺傷力強大的情話,你這冰塊臉木頭人從哪學來的?不會又是王導教的吧!”
“需要學嗎?”沐華年舀了一勺湯,神色不變,“這麼想,就這麼說了。”
……
也許是這泰迪餐廳的氣氛太過浪漫,也許是這飯菜的味道分外可口,今夜的虞錦瑟心情很不錯,雖然身邊還是那尊面癱帝,可全程都不影響她的笑臉。酒足飯飽臨走之前,她還抱著門口的泰迪熊合了個影,而那兩位卡哇伊的熊熊,竟然捧了一束花給她。粉紅的彩紙裡,不是嬌豔欲滴的玫瑰或百合,而是一捧微型的泰迪熊花束。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虞錦瑟驚喜極了,抱著小熊花束連連致謝,店裡圓圓臉的可愛服務生趕緊解釋:“這不是我們送的,這得謝謝您男朋友。”
虞錦瑟不可思議地看向沐華年,他卻將視線淡淡落向前方,彷彿那花跟他半毛錢關係也沒有,“別看我,花是用餐券裡送的。”
虞錦瑟癟癟嘴,“我猜也是,你有這心思,狗都會瞄瞄叫了。”
沐華年:“……”這是什麼比喻……
兩人走後,一個泰迪店服務生莫名其妙地問:“我們店哪有送花啊?”
另一個望著兩人的背影,感嘆道:“原來男人也可以這麼口是心非!”
……
半小時後,沐華年將虞錦瑟送到家門口。
虞錦瑟抱著花束笑眯眯地道:“沐華年,回頭替我謝謝王導的用餐券,味道不錯,這花也不錯!今天晚上我很滿意,回頭一定請他吃飯。”
沐華年微微點頭,道:“行了,風大,快點回家吧。”
虞錦瑟衝沐華年做了個揮手告別的動作,剛走到樓內,腦中忽地又想起王導傍晚的話:“越緊張什麼,便越要嘗試什麼。”
她停佇腳步兩分鍾,回想這一路激盪不停的糾結,終於腳一跺下定決心,折身往外跑,一邊跑一邊默唸:“為了三十億,老孃拼了!”
想到這,她昂頭衝沐華年離去的方向大喊:“等等,我還有一件事沒完,很重要。你不要動!”
沐華年轉過身來,“什麼事?”
虞錦瑟一邊飛奔一邊嚷道:“你不管,總之你不要動不要掙扎就是了!就當自己死了!”
話未落,沐華年眼前人影一晃,懷中霎時攏入一片溫軟——虞錦瑟竟然兔子般撲進他懷裡來了。
彷彿是怕他推開她,她的手緊緊抓住他的雙臂,腦袋不住往他懷裡拱,義正詞嚴地喊:“面癱帝你不許推開我!我這是在預習明天的戲!我為了公事!公事!”公事兩字被她咬得重重的。
沐華年哭笑不得,沒有推開她,也沒有迎合她,只問了一句:“公事?”
“可不是,我這是為藝術獻身!”她的神態寫著大義凜然,臉在沐華年衣襟上一陣亂蹭,湊來湊去,似乎在嗅著什麼,小狗似的。沐華年忍不住問,“你這是緝毒犬在緝毒嗎?”
“呸呸呸,你才是狗呢!”虞錦瑟抓著他的衣領在臉頰上挨了挨,貼完了左臉貼右臉,口中理直氣壯地道:“作為一個擁有專業素養以及高度敬業心的女演員,我必須熟悉跟我演對手戲的那個人。”她的爪子不安分地在他胸膛上四處亂摸,然後將耳朵湊近他的胸口,好像在聽他的心跳,“習慣了這一切,明天再拍擁抱戲我就不會臉紅了。”
沐華年一怔,“你今天臉紅了?”
“我哪有!”頓感失言的虞錦瑟趕緊辯解,“我那是腮紅抹多了,看起來紅,其實根本就沒有……喂喂,沐華年,你立正站好,昂頭挺胸,雙腳併攏,把手剪到身後,不許佔我便宜,也不許亂動,就這樣給我靠一會。”
沐華年:“……”到底是誰佔誰的便宜啊?
想歸想,他還是將雙手剪到身後,一動不動地站穩了。
虞錦瑟的腦袋一陣亂拱後,終於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停下來,靠穩,隨後她閉上眼睛,一邊摸著沐華年的胸,口中唐僧般唸叨有聲:“哪,虞錦瑟,擁抱就是這個感覺。就只是個男人而已,跟道具小弟一樣,平胸,暖的,熱的,還有點體味,真的沒什麼大不了,明天別再ng了……”
沐華年:“……”
……
就這樣,深夜的麗晶小區門口,出現了如此詭異的一幕,幽暗的角落裡,身姿筆挺的男人,古怪地直挺挺佇立,紋絲不動,寶象莊嚴地像是一棵抗日烈士陵前的松樹,而一團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正八爪魚般賴在他的身上——遠遠看去,像只大樹懶,抱在樹幹上。
保安室外,瘦保安疑惑地問:“那是兩個人嗎?怎麼那麼奇怪,不說話也不動,是被人點穴了嗎?”
胖保安搖頭,“誰知道呢,有錢人就是任性!何況還是個開邁巴赫的!”
……
牆角旁邊的那一對還在繼續,虞錦瑟一邊抱一邊嫌棄地搖頭:“冰塊臉你身材沒有道具小弟好劍思矣辛榍煽肆。先ズ媒崾島man的!”
沐華年用更嫌棄地口吻道:“那你還抱這麼緊幹嘛?鬆開。”
“哦。”虞錦瑟鬆開雙臂,卻發現抽不回來,她嚷道:“喂,面癱帝,你叫我鬆手,可你為什麼抓著我的手不放?”
沐華年一半嫌棄一半勉強,“算了,還是讓你預習好明天的戲吧,今天抱夠,免得明天ng,耽誤時間不說,還去騷擾劇組其他員工。”
“我騷擾誰啦?”
“道具師。”
“什麼叫騷擾,我抱他的時候,他明明很享受……”
“閉嘴女人,專心點,好好抱。”
虞錦瑟的身子扭來扭去,“你再兇姐不抱了!”
“有始有終,抱完。”
“抱完了,放開我!手都酸了!”
“以前預習課三分鐘就完的嗎?起碼是二十分鍾!你要預習就好好預習,半途而廢是什麼學習態度?難怪過去你不停掛科。”
虞錦瑟義憤填膺:“那是因為大學裡有棵樹,它的名字叫高數,無數人在這棵樹上吊死,我也不例外。”
沐華年:“……”
“喂喂沐華年,我不是讓你把手剪背後麼?怎麼跑前面來了,你在我肩膀上瞎摸什麼呢?”
“劇本有這要求。”
“那你揉我頭髮做什麼,劇本總沒寫吧,還把臉貼那麼近!”
沐華年將臉湊得更近了些,“你頭髮幾天沒洗了?有味。”
虞錦瑟:“……”三天……
“回去洗,用那瓶梔子花味的洗髮露。”
“你誰呀,還真把自己當爺,姐為什麼要聽你的?”
“我受不了其它味,如果你不想我明天我ng的話。”
虞錦瑟:“……”
……
許久後,久到真的有二十分鍾,沐華年終於鬆開了虞錦瑟,虞錦瑟揉著胳膊愁眉苦臉,“再也不要跟你這人預習了,簡直是受罪,手好酸。”
沐華年掀掀眼皮瞅她,“預習結果怎樣?”
“結果?”虞錦瑟想了想,轉憂為喜,“呀,二十分鍾還是有效的呀,果然習慣了就好,我的臉再也不紅了,心也不跳了!”
沐華年:“……”心不跳,是死了嗎?
虞錦瑟得意洋洋地轉身,只差腳步沒蹦q起來,“明天再拍擁抱戲,姐可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