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個地方有過太多深刻的回憶,虞錦瑟一整晚都在做夢,翻來覆去全是過去的事。

依稀還是幾年前,她在日記本上反反覆覆寫下他的名字,她瞞著父母偷偷買各種昂貴的禮物送他,她在開滿茉莉花的小路上答應他的求婚,她將他送的銀色婚戒貼在胸口珍愛地摩挲,她仰望著飛機衝入高聳的雲霄,將新婚的他載入大洋彼岸……

最後一個夢尤為奇特,她夢見自己睡在曾經的臥室,天已經亮了,鬧鐘不停地在響,時鐘已經走到了七點半的位置——華年熬了通宵的夜班,她計劃六點半起來給他□□心早餐送到研發室,可已經七點半了!她閉著眼伸手摸向鬧鐘,嘴裡含含糊糊地道:“快起來虞錦瑟,華年的早餐還沒做呢……”

便是這麼一句話,她瞬間醒了。

睜眼,窗外天已大亮,而她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怔怔地躺那良久,倏然覺得狗血,她確實還睡在這套房子裡,卻,永遠地失去了給他做早餐的必要。

她自嘲,起身,這才發現身上蓋著的薄被之上多了條厚毯子,咦,誰給的,沐華年麼?虞錦瑟愣了,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她胡亂地揣測,不經意一抬頭,巧巧撞入一道幽深的眸光——沐華年站在陽臺上,似乎瞧了她半天。

她張張嘴,剛想說什麼,忽然傳來砰砰的敲門聲。

沐華年開了門,兩個不同的聲音一起飄進來:“兒子!”“華年!”

其中一個聲音還在繼續:“兒子,我從醫院陪完你爸後,想著你總是熬夜加班,就去菜場買了一隻老母雞,打算給你煨湯補補,誰知半路就遇到了季小姐……”

說話的聲音突兀地頓住,門口的兩人齊齊愣在那。

“虞錦瑟,你怎麼在這!”三秒鐘過後,首先反應過來的是季弘謠,她尖叫著,往常嬌俏如花的臉氣得通紅,指著虞錦瑟喊道: “你無恥!想不到都離婚了,你還來找華年!”

她來不及換鞋,氣急敗壞地直撲客廳,擋在她身前的王禮芳被她無心一推,哎喲一聲,連人帶菜重重摔在堅硬的地上,她的腿曾摔斷過,外力陡然撞擊很可能導致舊傷復發,沐華年臉色一變,趕緊去扶王禮芳:“媽,你怎樣?”

而就那一霎,季弘謠失控地撲到虞錦瑟身上,拼命想用手去打沙發上的人:“虞錦瑟,枉我還將你當朋友,你究竟存的什麼心!”

沙發上的人倒是鎮定的很,季弘謠要伸手抓她的頭髮,被她靈巧一躲,隨後手一轉,直接反扭住季弘謠的手腕,膝蓋用力一頂,將她往地上一踢,季弘謠就那麼難堪地跪在了地上,然後她喊道:“喂,沐華年,快來管管你的女人,她發瘋了。”又嘆一口氣,“哎,幸虧姐從小被老爸逼著練貼身格鬥,不然這樣的潑婦真不好招架!”

門口那邊,王禮芳捂著腿痛得臉色發白,直喘粗氣,沐華年正撩起她的褲腿,檢視她的傷腿。

這邊的季弘謠哪顧得上王禮芳的死活,她的注意力全在虞錦瑟身上,此番不僅沒教訓到對方,反而還落了下風,一時氣沒處撒,嘴裡的話越罵越不堪,“虞錦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被華年甩了,心有不甘,就一天到晚一門心思想勾引我們家華年,你還要不要臉,要不要臉!”

“夠了!”說話的卻是沐華年,“季弘謠,注意你的措辭。”他蹲在地上,雙手還託著王禮芳的小腿,臉色陰沉扭過頭來,鮮見的直呼季弘謠的名字,“虞總昨晚沒帶鑰匙回不了家,同事之間,舉手之勞的方便,至於被你說的這麼不堪嗎!你引以為豪的教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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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來說話點到為止,此番語氣雖不重,可眸中的怒意卻顯而易見,季弘謠被他的怒氣震了震,目光閃爍,低聲道:“可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呆了一個晚上……”視線在虞錦瑟身上掃了掃:“她……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女人,吶,現在還穿著睡衣,明顯居心叵測的想勾引你,那掉了鑰匙的藉口,肯定是她騙你的,你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語騙了……”

虞錦瑟上下打量自身的睡衣,這衣服長衣長袖的,將她從脖子到腳踝遮得嚴嚴實實,她實在是看不出哪裡有“挑逗跟勾引”的功效,她諷刺的冷笑,“看人家穿睡衣就認定是齷齪的事!果然是小三上位才有的教養跟認知!”又轉頭向沐華年道:“沐總,我的忍耐有限,快把你的瘋女人拉走,不然惹毛了我,我就不客氣的甩耳光了,大清早就被狗咬,晦氣!”

“華年!”季弘謠還被反扭著手跪在地上,模樣狼狽極了,當著未來準婆婆的面,她實在下不來這個臺,但礙著沐華年的臉色,她只能忍了又忍,“你還在那幹嘛,快把我拉起來!”

沐華年正小心翼翼地將王禮芳往座椅上扶,季弘謠的話他恍若未聞。

“沐華年,你什麼意思!”季弘謠再也忍耐不住,氣得眼發紅,“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就由著她這麼欺負我!”她被虞錦瑟控制著無法行動,只能仰頭大罵:“虞錦瑟你這不知廉恥的娼婦,你這沒有教養的,活該你爸倒黴坐牢,活該你媽從樓上摔下來,她怎麼沒摔死呢!”

“啪!”一聲脆響,季弘謠啊地尖叫,前一秒的大喊大叫瞬間變成了震驚。

“季弘謠,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你以為有沐華年在這,我就不敢動手麼?”虞錦瑟收回手:“這一巴掌你欠了我很久。今天討回來,沒算利息,真是便宜你了。”

季弘謠仰著臉大哭起來:“虞錦瑟,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她伸著尖尖的指甲,不顧一切想去抓虞錦瑟的臉,然而身子一輕,已經被人拽了起來,提到了一邊。

沐華年攔在兩人中間,“虞錦瑟,即便弘謠口無遮攔,可你動手也是不該。”

“不該?”虞錦瑟拍拍手:“沐華年,既然你要算賬,那我們就把帳算清楚!當年你們倆給我造成的傷害,何止這一點?”

“哈!我只給了她一巴掌,而你們曾經卻給了我當胸一刀!”她陡然逼近沐華年,臉上噙著一抹怪異地笑,唇角明明上揚著,眉眼間卻盈滿苦澀與痛楚,更像一抹偽裝成微笑的哭泣:“那一天,我還在家裡給你煲湯。而你,你在幹嗎?”

她似是不願回憶當時的一幕,深吸了一口氣:“你跟她在欣悅大酒店開房!你知道當我看到你們齷齪的照片,是什麼感覺嗎?簡直像一把刀捅進我的心。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你怎麼會瞭解!你怎麼會!”

沐華年的眸光一緊,“那件事……你知道?”

虞錦瑟垂下眼簾,彷彿在剋制的錐心的痛:“是啊,為了保留你沐總的顏面,我沒有去抓姦……”

“沐華年,那些年我是怎麼對你的……我掏心掏肺,恨不得為你奉獻我的一切……”她又笑起來,“然而,你是怎麼對我的呢?”她逼視著他,眸中蘊著極致的痛苦:“沐華年,你說啊……”

沐華年怔怔立在那,眸光變幻不休,彷彿在剋制著什麼,然而他一句話都沒說,抿著唇,緘默如雕塑。季弘謠躲在沐華年身後,眼淚還掛在臉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還嘴:“虞錦瑟你怨不了別人,華年不愛你,他跟我在一起是他的自由!你自己沒本事看住他,這是你無能……”

“住口!”說話的卻是王禮芳,她撐著椅子艱難地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瞧著沐華年和季弘謠,氣得嘴唇發抖,“你們倆,你們倆,怎麼能這樣對錦瑟!”

“錦瑟!”她一轉頭,那身影已經走出門去,她想去追,腳下卻使不出力,只能徒勞的大喊:“孩子,你別走!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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