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越發的寒冷，那風就如同冰刀子似的，落在臉上生生的疼。
部落裡開始出現死人，大部分是老人，有些是病殘，偶爾會有一兩個小孩。
被家人抬著，伴著茫茫大雪，送進了後山的山洞裡。
安靜的茂源部落上空，瀰漫著淡淡哀傷。原本就不太明朗的天空，似乎更顯灰暗。
海和朗昨天和隊伍一起輪巡邏，今早有隊伍來接替他們，倆人腳步匆匆的往家裡趕，走到一半時，遇見一個戰士，揹著一個老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看方向，是往後山的山洞裡去。
這個戰士還算熟悉，有兩回是一起進山打獵。他叫木。
每一個寒季都會有人死去，海已經習慣了這事，只是，在路過木的身邊時，他感覺到，那個老人還有呼吸，雖然很微弱。
腳下步子一停，他想都沒想，就已經開口了。“木。”
木似是沒有聽見海的喊話，依舊向著後山走。
“走吧。”朗拉著海的胳膊，扯著他往前走。
海掙扎了兩下。“朗，他沒死。”
“木家裡共有六個人，全靠著他一人打獵。”頓了頓，朗又說。“他阿爹已經很弱了，肯定活不過寒季，不送後山去，食物會不夠。”
這種事情在部落裡很常見，尤其是沒有覺醒圖騰的戰士，家裡人多，武力值差，肉少，就容易死人。
木的阿爹也曾是一個較為厲害的戰士，只是他在剛剛覺醒了圖騰時，就跟著隊伍進了大兇山，卻遇見了一條細尾蛇，中了蛇毒，整個人開始迅速衰老，力量枯竭，比女人還要弱上三分。
在寒季來臨時，他就想去後山，卻被家人勸住了，沒想到，最終還是沒能熬過這個寒季。
“可以殺野獸。”海還是有些不平。
朗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山峰，苦笑了兩聲。“你看，能往裡面走幾步？”
連續飄了這麼多天的雪，山裡早已經積雪深厚，一腳踩下去，整個人能下去一半。
就這情況，別說殺野獸，連野獸的影都找不著。
海沉默了。
“回吧。”朗嘆息著說了句，拍了拍海的肩膀。
木床做好後，朗他們一家三口就搬回了自己的木屋。
快到家時，倆人分開往各自的家裡走。
夏錦明聽見推門聲，小腦袋一轉，眼睛看向屋門口，帶著濃濃奶味的聲音，軟糯糯的。“海。”
海立即關緊了屋門，大步走到了木床前，一把緊緊的摟住小孩。
明顯的感覺到海此時陷在情緒裡，夏錦明並沒有出聲，乖乖的讓他摟著，雖然，這力氣有些大了。
這是出什麼事了？
“我剛剛回來時，看見木揹著他阿爹去了後山……”低低的聲音，似是在壓抑著某種情緒，停了會，海繼續說。“他阿爹還活著，只是有些弱……”
他想起自己的阿爹，如果他可以活著，他會盡所有的力量，讓他好好活著。
這話沒頭沒尾的，夏錦明聽不太懂，不過，看海這樣子，大約不是什麼好事，想了想，他伸著小胳膊，輕輕的拍了拍海的胳膊。
過了許久，夏錦明軟糯糯的說了句。“海。餓。”
“我去拿果子來。”海鬆開了緊樓在懷裡的小孩，拿了幾個母果過來。
夏錦明往床內爬了爬，坐好後，伸出小胳膊拍了拍自己身邊。
晴給他做了好幾件小獸衣，他現在身上穿了兩件，暖呼呼的，總算能愉快的做點動作了，再也不用擔心冷著了。
海爬上了木床，坐到了小孩的身邊，喂了他幾個母果。
吃飽喝足的夏錦明，舒服的靠在海的懷裡，身上蓋著厚厚的山熊皮，砸砸嘴巴，回味著剛剛的美味，眼角眉梢都帶著笑，一臉的愜意。
海喜歡這樣子的小孩，他看著，心裡會覺的很開心。
剛剛那些沉重的負面情緒也消失不見了。
雪越下越大，天越來越冷，寒風沒日沒夜的刮著，偶爾能聽見，轟隆一聲沉響，是老樹倒塌的聲音。
隨著溫度的下降，死的人更多了。
輪到海跟著隊伍巡邏時，一天能看見三四回，有人抬著或揹著死去的人往後山走。
有人哀傷，同時也有人高興。
因為他們知道暖季就要來了，只要挺過這最後一段時間，暖季來了代表著希望。
天矇矇亮，一天的巡邏結束，可以回家窩著了。
想著家裡的小孩，海心裡暖洋洋的，麻木冰冷的身體，似乎一下子有了力量，腳步都要快上了二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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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玉幾番掙扎，還是走了過去。
他們這個巡邏隊，厲是隊長。
海停下匆匆的腳步。“阿孃。”
“家裡還有肉和柴木嗎？”玉知道這個寒季，海是帶著那個孩五單獨過的。
心裡一直存著擔憂，卻也一直按捺著沒有問。
“有。”海答了句，就想走了，可看了看阿孃的神色，又說了聲。“都夠。”
說完，便和朗走了。
玉站在原地，看著兒子的背影，有些失神。
厲在旁邊瞅了一眼，抓起玉的手，往家裡走，並沒有說話。
海回到家沒多久，就聽見了敲門聲。
他下了床，走到門口，開啟屋門，一眼，愣了下。“進來。”
木進了屋，抬眼迅速的在屋裡看了看。
夏錦明很清楚的看到，那人看到屋樑下掛著的肉時，眼睛明顯的亮了亮，他心裡就有想法了。
“海。”木的聲音非常乾澀嘶啞，整個人顯的很忐忑不安。
海看著他，很直白的問。“有事？”
“能不能……能不能……”重複了好幾遍，木才鼓足了勇氣說完整句話。“能不能借我點肉。”眼睛看著海，帶著哀求。
海沉默的看著他，過了會，他走到一邊，取下兩條肉遞給了木。
“我，我會還你的。等暖季來了後。”說完，木轉身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海往火堆裡添了幾塊柴木，才走到床邊，對上小孩黑溜溜的大眼睛。“他就是木。”
木……有點耳熟。夏錦明歪著小腦袋想了想，才想起木是誰。
突然的，他就明白了，那天海跟他說的話。
然後，夏錦明咧嘴衝著海笑，伸手對著他招了招。
海上了木床，坐到了小孩身邊，將他抱在懷裡。
夏錦明在他下巴親了一下，眉開眼笑的說。“海。好。”
短短的兩個字，海聽著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了，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